黑衣少年摇摇头道:“长者误会了。晚生意思是说,这一路来,在路上也曾听人谈及什么‘一字千金’,‘千金一字”的事,但晚生由于有事在身,心情不宁,是以未予留意,假如文章真有地方卖钱,尚望长者指示迷津,晚生多少念过几年书,自信笔底下还可以,或能因而得售,也不一定……”
那人听了,头摇得像拨浪鼓儿似的,连声道:“难也,难也。”
黑衣少年微微一愣道:“难……到什么程度?”
那人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接着抹抹嘴巴,将征文的内容源源本本说了出来,真亏这人好记性,那张将近三百字的征文启事,他竟能倒背如流,念得一字不差。
自称苏天民的黑衣少年静静聆听着,神专意贯,脸色在不断的变化,那人说完后,耸耸肩胛,两手一摊道:“老弟,你自信行吗?”
黑衣少年沉吟不语,好半晌,忽然扭头向身旁的那些伙计道:“老乡,咱们一道过去一下怎么样?”
三名伙计呆了呆,其中一人突然呷呷笑了起来道:“好主意,好主意,嘿嘿,在人多的地方溜起来方便一点是不是?哼,抱歉,没空!有空也不会上你小子这种大洋当!”
黑衣少年牙根紧咬,脸色异常难看,心头显然怒极,他忍了忍,注目又问道:“那么,我这里将答案写好,你们差个人跑上一趟行不行?”
那名出冷笑的伙计很快的反问道:“要是白跑道?”
黑衣少年声色不动,反问道:“你说呢?”
那名伙计侧目嘿嘿道:“剥光衣服,然后好好揍你小子一顿!”
苏姓黑衣少年头一点道:“一言为定!”
于是,那名伙计立即去取来文房四宝。由于刻下正是饭馆中生意最好的一刻,旧客未走,新客又至,楼上满是人,几乎连移步都感困难。可是,世上往往就有这种事,一碗面,一壶酒,所值不足一道,但三名店伙却宁愿放下另外的生意不做,偏为了区区二十文,硬是不放苏姓少年出门。
这时,那些客人见三名伙计叉腰卷胳膊的将一名年轻客人团团围住,都顾不得吃喝,一窝蜂似的涌过来。
少年苏天民接过笔和纸,蘸饱墨汁,就站在那里挥起毫米,坚竖横横,勾勾点点,全部写了不过十来个字的光景,搁下笔,将纸片摺了摺,递向那名狠要揍人的浓眉店伙道:
“好了,送去吧!”
那名浓眉伙计虽将字摺接下,但神色间却透出一派狐疑不决之色,四下里那些酒客们也都交头接耳,开始窃窃私议起来。不是么?别的不说,单是下半阕洞仙歌词,也该有四十九字呀,这短短十来个字算啥玩艺儿!
苏姓少年眼睛一瞪道:“还呆着干什么?”
那名浓眉伙计因答应在先,无话可说,当下轻轻一哼,悻悻然向外转过身子,他心想:
“好小子,你耍吧,横竖这儿离故宫也不怎么远,等老子扑空回头,有你小子的乐子也就是了!”
浓眉伙计正待举步,苏姓少年忽然叫道:“且慢!”
浓眉伙计扭过脸来没好气的竖后道:“还”大概想骂“还有什么屁要放”,终因楼上人太多;结果只“还”了一下,没将底下粗话叫出来。
苏姓少年指了指席上那位告诉他征文故事的中年人,说道:“据这位长者说,曾有一名朱姓秀才,只指出‘冰肌玉骨,自清凉美好’两句之出处,便得到五十两赏银,现在,你可以传话过去!朱姓秀才所指出的,只要稍事涉猎诗词者,可说人人都该知道,这一点,毫不稀奇,而本公子现在指出的,才算别具价值,你去告诉他们,本公子纯因手头抬据,不得已而出此,叫他们再打个对折,拿二十五两过来也就够了!”
那名浓眉伙计儿见他说得头头是道,脸不红,气不喘,满像一回事儿似的,心中也不禁有点动摇起来,因此,这次便没有再摆颜色,头一点,转身下楼而去。
众酒客各自回归本位,少年苏天民谢过那名告诉他征文启事的中年人,也向自己座位上走来。
这时的苏姓少年,酒虽然退得差不多,但头部仍感到甚不舒服,于是,他叫伙计泡壶好茶来,那名伙计无法拒绝,只好勉强为他泡来一壶热茶。
转眼之间,顿饭光景过去,计算时刻那名浓眉店伙也该回来了,就在这时候,楼下忽然传来一片鼎沸人声,人声中还似乎夹杂着一二声马嘶,众人正在讶异之余,那名浓眉店伙突然于楼梯口出现。
只见那名浓眉店伙气急败坏的一径奔向苏姓少年,喘叫道:“快快……”
苏姓少年霍然注目道:“不对么?”
浓眉店伏着急道:“不,不,小的是说,对,对得紧,那位山庄上的总管事,已经派人放了马来,说请,请,请苏公子马上去……”
满楼一阵错愕,顿然鸦雀元声。
听到后面这一段,苏姓少年反倒不显得意外了,他缓缓站起来,一面望向那名浓眉伙计道:“二十五两银子付了没有?”
浓眉店伙脸一红,讷讷道:“付……付了。”
苏姓少年又道:“银子呢?”
浓眉店伙拖着摸向脸口道:“在……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