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所以,生理上的瘾可以戒除,而吸过毒的人,其心理状态已经不同于常人了,很难恢复。&rdo;小梦领悟得很快。
&ldo;对,这就是全世界达成共识,坚决支持打击毒品犯罪的原因。&rdo;卢杰点头道。
&ldo;毒品,将正常人变成病人。&rdo;小梦望着台上那个自称沾染过大麻的男人,想象着他经历过怎样一种充满苦痛与后悔的生活。
卢杰忽然叹了一口气:&ldo;你知道吗,有许多人虽不沾毒,却是天生的吸毒者,只能靠一件或者几件事才能获得快乐,为了让自己有感觉,为了不断地感知自己还活着,就必须重复地去做那一件或者几件事。&rdo;
所以卢杰不认同社会以瘦为美的追求,因为有许多人的快乐来源是美食,如果一个只能靠进食来恢复内心能量的胖女孩为了迎合社会要求,而牺牲了自己身心的平衡,是有害健康的。
卢杰相信,任何人的任何行为背后都有其原因,所以小梦在他眼中,也并不是其他男孩所认为的&ldo;没有思考能力的低能儿&rdo;,她交往过许多男朋友,每一段恋情都衔接得十分紧密,她几乎无时不在谈恋爱,可他却知道,她是最善良也最纯情的、白纸一般的女孩儿,她只是太害怕孤身一人了,她无时不需要依靠别人。
依赖,就是小梦的毒品。
卢杰常对她说:&ldo;如果你需要通过做什么事情获得快乐,那你就去做吧,无须顾忌别人的看法。&rdo;
在他的引导下,小梦渐渐地发现了不少属于自己的爱好。依赖或粘人,不再是她唯一的能量来源了。她觉得卢杰是最完美的男孩子,又觉得他是最好的丈夫,他全知全能,是没有缺陷的好男人。
她却从未想到过,对于这样完整的他,那个用来获取快乐的&ldo;毒&rdo;是什么呢?他会不会,也是一个&ldo;先天吸毒者&rdo;?
她还是太愚钝,也太以自我为中心了。二十多年过去了,才从警察和铺天盖地的报道得知,卢杰是世上最危险也最有缺陷的那类人,他赖以生存的&ldo;毒&rdo;,竟是杀人。
这事实,难道不是早就很明显了吗?她没有察觉,是因为她亦残缺,她与他的心理问题恰好互补了,这样的他让她舒适慵懒。所以她安然地待在慢火烹煮的温水桶里,直到惊雷乍起,轮到她跌落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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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市区的陌生房间里,梦姨笨拙地在厨房忙碌,她还不太熟悉那些柜子和台子的位置。
房屋是需要人气来滋养的,被一个和睦家庭定居了数十年的房子,往往像玉一般温润宜人,而新近搬入的处所就干干涩涩地,不论装修得多么奢华完备,都令人感到生疏。
卢定涛来到厨房门外,望见梦姨拿盘子的手顿在了空中,便知道她也在思念旧房子、思念过往了。
&ldo;妈,放着我来。&rdo;
&ldo;我闲。&rdo;梦姨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口中絮叨着:&ldo;这水龙头不灵便,也没有什么水压……倒是原来的厨房好。&rdo;
&ldo;休息一会吧,下午还预约了和赵医生见面。&rdo;卢定涛转移话题:&ldo;按时吃药了吗?&rdo;
&ldo;记得呢。&rdo;梦姨笑笑,擦干最后一个盘子。
出乎卢定涛意料的是,梦姨对咨询心理医生一事并不忌讳,甚至配合得很积极。也许是父亲的事情毕竟让她有所成长,她意识到调节心理问题的重要性,知道每个人都是残缺的瓦砾,那些缺口并不是让世人避之不及的&ldo;精神病&rdo;,而是每一种独特人格的代表。
而心理治疗,就是将那些缺口磨得光滑些,使得它们不会伤害到其他人。社会不需要把所有人格都修改成一模一样的&ldo;最优性格&rdo;,却可以通过打磨一样的关怀,让所有的瓦砾和谐相容在这片巨大屋顶之上。
&ldo;对了,你上午一直在书房里看的那个,是什么?&rdo;梦姨忽然问。
卢定涛从口袋中取出一张折得平整的信纸,展开,递到母亲手中。
那张纸的上部,写着明芳托他问的话,下部则是娅枝的诀别信。
&ldo;我却又不能爱你,你的血脉联通着深渊之底,我不能也不愿再回顾的地方……&rdo;梦姨轻轻地念出了声:&ldo;我知道,你还是放不下她。&rdo;
&ldo;我不会。&rdo;卢定涛的目光落在那些熟悉的字迹上:&ldo;不会再想起她了。&rdo;
&ldo;娅枝是个好孩子,&rdo;梦姨点头道:&ldo;我们不耽误人家。&rdo;
&ldo;明芳呢?&rdo;梦姨又问。
&ldo;我联系过她了,说那两万元是我打的,让她安心收着,好好深造。&rdo;
卢家父子,谁来打那笔名义为资助的钱,实质都并无分别。聪慧的明芳,不可能因为卢定涛的一句话就彻底释然的,但她更应当知道,变故面前,内心纠结的并非只有她一人,卢定涛比她更矛盾,向娅枝比她更无助。
卢定涛只是想给明芳一架阶梯,为她指一条换个角度看待事情的路,他知道这样就足够了。心理上的障碍,人终究只能靠自身来调节。
而他的障碍,又有谁能为之搭梯呢?
距离那次闹事已经过去了几天,卢定涛依旧记得娅枝站在楼顶上的样子,那一刻他或许该焦虑,该慌乱,可实际上,他却平静得超乎自己的预料,他只是停住车子,静静地望着临风而立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