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晞将记忆拉回到与陆宸骁认识的第一天,蓦然回想起谭松民曾提到过刑侦有个病退的刘队。
到头来只有一个陌生人,是陆宸骁曾经的人生和自己现在的回忆之间,唯一仅存的交点。
林晞不是会把心思挂在嘴边的人,更何况现下的大局也不允许他拘泥于此。
“各位,请安静。”
谭松民甫一开口,所有的低声议论戛然而止。
“陆宸骁,你先把目前为止你和小林的调查情况说明一下。”
陆宸骁应声而答,简言意骇地讲明了原本复杂的经过。
“最终我们判断其中一位凶手有盗窃前科,而且其极有可能就是在南柯梦工作的员工,再加上凶手杀人是为夺货,所以我们认为必须和禁毒支队共享现在所掌握的信息。”
谭松民认可地一点头,而后看向杨奕勋,“小杨,说说你们那的情况。”
同为领导全队的核心,不同于陆宸骁对手下人和颜悦色的模样,杨奕勋看似静水流深,内里却带着迫人的威势。
“fenian,”杨奕勋说出这个词后,微微一顿,“这是我们手头唯一的收获。”
一时间所有人面面相觑。
杨奕勋也不管别人的反应,只是不慌不忙地接着往下说,“相信各位都知道易制毒化学品这个概念,简而言之就是可用于制造毒品的前体、原料和化学助剂等物质。我们在第一时间调动所有资源,尽力还原fenian的分子式后,发现其并不与现有易制毒化学品品种目录,包括非药用类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管制品种增补目录中的任何一种重合。于是我们重审了当时企图开车运走fenian的那几个年轻人,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fenian虽然不是现成的易制毒化学品,但是它能够轻易变成其中的任何一种。”杨奕勋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强调道,“也就是说fenian是不受任何管控,且万能的易制毒化学品的前体化学品。”
作者有话说:
看对眼是件很奇妙的事
◎“你那杯茶看上去就苦,我替你喝。”◎
“前体化学品是用于制造或可变异为另一种化学品的化学品。”谭松民点燃一根香烟,“你的意思是,fenian是毒品原料的原料?”
“是这个意思。”杨奕勋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给您举个例子,就比如说俄罗斯流行的毒品‘鳄鱼’。它的主要活性成分是二氢脱氧吗啡,这种同剂量下比一般吗啡效果要高出8-10倍的阿片类药物,在98年就被俄罗斯列为非法麻醉镇痛药。但它现在仍就成为了足以取代海洛因的毒品。为什么?”
“因为只要有可待因,只需经过三步简单的化学反应就可以合成二氢脱氧吗啡。而俄罗斯的可待因作为非处方药,唾手可得。哪怕你只是在自家厨房,缺少其他的原料,也可以采用汽油作为溶剂,混合红磷、碘酒以及盐酸等反应物与可待因片剂一起合成二氢脱氧吗啡。这样制作出来的毒品仍可与海洛因的性状活性达到高度的相似。只因其中存有杂质,人在接触后,皮肤会坏疽腐烂如鳄鱼鳞片,大多数人甚至都熬不过第一年。可是它价格低廉,制作简易,极易上瘾,所以依旧泛滥成灾,无人可控。”
“而一旦fenian发展成熟后,成为可待因之于‘鳄鱼’的存在,甚至成为可以取代其他任何非法毒品原料的存在,那么它的地位可用一句话概括。”
缓缓带上眼镜,杨奕勋神色一凝。
“它将成为一统毒品,践踏法律的神。”
无人接话。
会议室被异常沉重的气氛笼罩着。
众人目目相觑间,林晞将目光轻轻落在陆宸骁身上。
此时的他反倒放松了姿态,整个人靠在转椅里,随心所欲地打破了会议室里的沉默,“我记得上次出现有胆做这事的垃圾,那都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二十年前。
当这四个字骤然被陆宸骁抛出来时,有人如吴端正,摸不着头脑;有人如蔡妮和罗旭,屏气慑息;有人如谭松民和杨奕勋,神色凝重。
林晞将视线略过这一张张面孔,眼前突然拉上了猩红的血幕。在脑海间不分昼夜重映的噩梦,藉由身上的疤痕,如恶灵的爪攀上后背一般,悄然捂住了他的口鼻。
双手贸然一挣,差点将面前的一次性纸杯打翻。林晞眼睁睁看着,身体却像是被人挟持一样动弹不得。这时陆宸骁一伸手接住了纸杯,顺其自然地拿在手上,然后和自己的纸杯换了个位置。
喝下一口茶,陆宸骁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握了握林晞的手腕,像是说悄悄话似的提醒道:“你那杯茶看上去就苦,我替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