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惊来佳人
谭纵刚一站起来就觉得后悔了。
像现在这样的情形,且不论午间在常州时发生的那件事情是不是这位展慕云展先生做的,就算是他做的,谭纵也没半点证据能证明。
既然不能证明,谭纵就是在无端指责,就是在信口雌黄。如此情况,他便是连一家之言都算不上,因为谭纵的这些念头都还只是在脑海中转过,根本是没办法宣诸于口的,顶多只能算是他谭某人私下里的臆想。
展慕云的视线虽然根本未放到谭纵身上,但他却对谭纵的动作掌了如指掌,直接就开口道:“谭亚元,何故如此慌张?”展慕云展颜一笑,轻轻把手上的茶杯搁回石桌上,微微抬起头来仰视着站起身来的谭纵道:“谭亚元这般怒视于我,莫非慕云有什么事做错了,惹得谭亚元你不喜?”
展慕云这句话说的轻飘飘的,好似是在自承有错,可那副神态却是将展慕云的这份假谦卑撕了个粉碎。
在谭纵眼里,这展慕云说的可是一点都不客气,甚至最后那一句话就等于在打他的脸,让他的脸是红一块青一块的,偏偏谭纵还不得不认错,否则便成了无理取闹的小人。
故人有说,一步之差,失之千里。谭纵这不过是站了回身而已,便让他陷入了如此被动,当真是让谭纵恼恨又无奈,偏偏还发作不得,而且还得找个由头让自己的这一站尽量的不那么离奇,至少也要靠谱一点。
千百种念头在谭纵脑海中转了一圈,可全数都被他直接扼杀掉了。直到谭纵看见对面的小丫头明心也向自己投来疑惑的视线时,谭纵却是忽地有了主意。
仍是那副嗔怒至极的模样,谭纵却不是对着展慕云了,而是移首对明心道:“明心,你还不过来伺候我,莫非是想饿死我么!”
明心这边正迷糊呢,陡然间听到谭纵这般说话,顿时就惊呆了。不止是明心,便是韩心洁也是忍不住抬起了头,一脸惊异地看着谭纵,不明白谭纵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明心可是她的贴身丫鬟,伺候她才是应当,可听谭纵的口气,倒好似伺候他才是理所当然的。
韩心洁忍不住就在心里盘算开了:“这人这般说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莫非是恼恨适才我给他吃闭门羹,所以才借明心来羞辱于我不成?”想到这,韩心洁看向谭纵的视线里头顿时又多了几分愤忿恨。
明心心里头的想法却是稍有不同,只是她却谨记韩心洁先前在房里说的话,即便被谭纵说的心如小鹿般狂跳,面如朝霞,但这时候反而不敢再看谭纵了,眼睛只敢盯住自己的一双翠绿布鞋猛瞧。
她却不知道,她这副模样,反而更让别人知晓她心里儿的意愿,那必然是一百个愿意。
谭纵却是不管韩心洁的,只是做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明心身边,一边装出一副压着声音与明心低语的模样,一边却又故意抬高了音量让所有人听见:“丫头,没见着我双手不能动么?你不过来伺候我,难不成是想我饿死在这儿?”
明心却是“啊”地一声叫出声来,这才记起来眼前这个可是个双臂尚不能动的重度伤患。既然不能动,那自然是臂不能举,碗不能转,便是手指头想动上一动都还得费一番功夫。如此情况,若是没个人在身边服侍着,自然是什么东西也吃不着——总不能让谭纵这位堂堂一府亚元,监察府的六品游击大人,弯着身子学狗儿在碗里刨食吧!
而此处五人,除开谭纵外,在座的哪个不是身份尊贵,又怎么可能去服侍人。也只有明心这丫鬟跟着自家小姐一起过来了,旁的愣是没一个人。更何况回来的这一路上,谭纵也是被明心伺候的,甚至是连女儿家的清白都不顾忌的服侍——虽然丫鬟的清白在这些人眼里算不得什么清白——如此这般的算下来,谭纵这会儿提出来要明心服侍倒也算不得太唐突,毕竟当初明心服侍谭纵也是经过韩心洁点头的。
韩心洁这时候也是却也是呆愣住了。
明明谭纵这时候说的话极为不妥当,甚至可以说是野蛮霸道,但偏偏韩心洁却是不知道如何去反驳。一时间,便是她再如何冰雪聪明,这个时候也是忍不住有点头疼,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无奈下,她干脆便撇过头去,便算是默认了。
明心却是时时刻刻都在瞧着自家小姐的动作的,见着韩心洁这副虽然气恼的苦,但却转头不看的架势,顿时明白了韩心洁的意思。一时间,这小丫头顿时就有些雀跃,一双眼睛虽然低垂着不敢抬头看,但脚却已然开始向谭纵轻轻挪动过去。
便在这等情况下,林青云却是极不适宜地插了话进来。
“我还道谭游击说甚子。”林青云带着一脸笑意地站起来,在胸前轻轻拍一拍掌。
这情形谭纵在电视、电影里见得多了,一般就是两种结果,若不是从左右冲出一堆要人命的刀斧手来取人性命,那便是有绝代佳人从某处屏风后面袅袅婷婷地在走出来,与诸君道一声万福,随后便依在主客身便献殷勤。
此处大庭广众的,几人之间撇开心思难测的展慕云来说,也没有哪家是破家的大仇,自然不可能有刀斧手现身。
只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便有几个女子从旁边的厢房走了出来。
起先一个年岁大概有三十有余,相貌只能说是周正,却绝对算不上是佳人,与绝对更是差距颇远。而且这女子衣着朴素,全身上下也只是在头上插了一支木质的簪子,将一头的秀发束在了脑后,脸上也是连一点脂粉也未施,竟是以素颜示人。
只是虽然如此,但谭纵却不会觉得林青云是随意请了个人过来打发自己,因为这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个看起来比明心年纪略大些的小姑娘。小姑娘模样倒是长得颇为清秀,但这时候却是一脸的严肃模样,极不喜人。只是她双手捧了一张半人多高的琵琶,却让人见了后下意识便会忽略了她。
“竟是玉大家。”展慕云却是激动的先拿手轻拍了下身前石桌,随即连忙站起来与这玉大家行礼道:“暮云来苏州数天,数次求见玉大家而不可得,却不想竟在此处得见,当真是意外之喜。”
展慕云说罢,却是又笑着以食指指着林青云道:“林县尊,莫非是你将玉大家藏起来了?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
林青云却是断然不敢接这话头的,连忙否认道:“玉大家岂是我这等凡夫俗子敢藏起来的,平日里透我可不是与展先生你一样见不着玉大家一面么。”
展慕云正要再说什么,冷不防背后又传来一阵叮当佩响,顿时止住话,转过身去看。
“好一位佳人!”谭纵却是角度正好,直接便看见了来人,只第一眼便忍不住在心里道了一句。
这女子大概十**岁模样,外罩轻纱,内着一件鹅黄坎肩,身上却是穿着一条水红长裙。长裙胸口处绣着一朵极大的牡丹,显得异常的雍容华贵,中间拿一条银白绸带束了,显得柔软腰肢盈盈不可一握,又衬出这女子姣好的身段来。
更特别是这女子人未语,但偏偏只是行动间的一颦一笑却让人觉得她已然说了千言万语,竟是道不清的贴心。待走到展慕云身侧,这女子又是幽幽一叹,却是让人听了便对她产生出无限怜惜来。
“原来展先生心中只有玉大家,却是连小平儿一点点立足之地也未留下。”说罢,小平儿却是不理被自己一句话说的瞠目结舌的展慕云,径直走开道:“读书多的人果然多是负心人,小平儿从此后还是绝了心中与展先生双宿双飞的念头,只老老实实地在那勾栏院里渡尽残生罢了。”
谭纵却是听得心里忍不住就是一懔,这才知道这位佳人竟然是有主的。因此便忍不住拿眼看向林青云,不明白这位林县尊怎么会这般安排。
那位玉大家一看便是艺伎,自然只是拿弹琵琶凑兴的。而这位小平儿一来便与那展慕云表露情愫,还哀怨如斯,显然与展慕云关系也是非凡,说是展慕云的私房人恐怕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而林青云这般做,莫说是展慕云,便是谭纵也要心里不舒服了。
谁想谭纵还来不及说什么,身后却是陡然伸出一对手来,轻轻将他双眼遮住,轻声道:“猜猜我是谁?”
谭纵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