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牛的人家并不多,统共算起来也就五户,要说老艾头这牛还不是自己买的,是一年前从山上捡回来的,当时牛的身体很不好,双眼无神,瘦的只剩皮骨头架子了,还有一条腿瘸了,庄稼人对这些牛啊驴啊的看的跟眼珠子一般重,看到牛的第一眼老艾头心疼的差点掉眼泪,抖抖索索地找点草药把牛后腿的血给止住,又在山上等了老半天也不见人来寻找,他不放心把牛单独扔在山上,横竖寻思一番后就把牛领回家了,当天晚上就给里长那报告,请他发布发布消息。
艾家村西北方向是一片绵延不绝的山脉,靠山而住,围着山脚的有大大小小的十几个村子,只是有远有近,捡着牛的消息放出去以后,可火了半边天,更成为农家里茶余饭后的谈资,别说还真有那见牛眼开的人上他家来找,可是说出的特征样貌没有一个符合的,如此投机取巧简直丢了乡下人的脸,来找牛的人有好多都被艾家村的人差点给打了,久而久之就再也没有前来浑水摸鱼的人了,那老牛也就在老艾头家住了下来。
坐着牛车颠颠地晃悠了半个时辰才到了镇上,跟老艾头约好午时见,艾奇就背着筐紧拉着梅画往闹市中走去。
今天不是大集,但街上闲逛的人也不少,两人没耽搁,直接奔书画斋而去,进门时正好碰见有人刚买完东西要走,梅画赶的巧,也没多等。
掌柜的余光瞅见一个红影,再正眼一瞧,哟,这不是昨天那位买笔墨宣纸的小公子么,不外乎老板还记得他,一是梅画长的出色,让人过目难忘,二是虽然这书房斋开了有些年头了,可镇上的文人着实不多,反倒是路过的游玩的经商的人顺脚采买的多,而昨天来的这几人一看就是附近村子的,所以老板当时还特意记了记了几人的面貌,
“小公子,欢迎欢迎。”掌柜的热情迎客。
梅画点头问好,转身从艾奇背筐拿出字画,打开裹着的布,又把画挨个展开,
“老板,这是我新作的,希望能放在贵店里售卖。”
掌柜的正惊讶这小哥如此迅速,正准备夸赞几句,当目光顺着梅画的手落在画卷上时,立时卡了壳,倒吸一口凉气,囔囔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外乎老板如此失态,因为本朝的文人墨客的书画作品均以墨为本色,即使偶尔有一两副彩色的作品,也不是特别卖号叫坐,倒不是说他们笨,只是在色彩搭配上总是把握不好那个度,不协调,多一分则娇,少一分则弱,而且他们眼界和想象力过于狭窄,画出来的作品总是不论类,与其四不像,大家到更愿意遵循旧则,不去做那被人拿话柄之事,卖的好的颜料画作不是没有,只是寥寥无几。
而他眼前的这三幅作品是怎么回事,这,这简直是可以称得上上品了,通篇下来简直是水到渠成,笔墨横姿,不带一丝生硬和娇作。
那牡丹繁而不乱,艳而不媚,贵而不奢;笔底细腻,线条流畅,色彩鲜明,就连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因其独特的着色也能占据一席之地,夺人眼球;
而那九鱼图中的鱼更是如鲜活之物,跃然纸上,栩栩如生,还有那通篇的粉色……掌柜的顿时觉得自己才疏学浅,竟然一时不知如何来形容,
过了好半天掌柜的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就连他身边的小二对梅画也是肃然起敬,满目敬仰。
“公子大才啊!”掌柜的由衷感叹,心思佩服。
梅画将他方才的神色尽收眼底,也不去琢磨他究竟想些什么,只是朗朗道,“掌柜的过奖了,这画作只是有感而发。”
年纪虽轻却礼数周到,谦虚有余,掌柜的对梅画的好感又提升了几分。
“不知小公子如何定价?”
梅画来的路上已经想了,便作势深思一下,而后说道,“五十两。”
“这……”老板惊诧,哑口,思虑片刻后诚心给出建议,“我对小公子的才能十分敬仰,因着年长于你,故托大一回,小公子这画作的报价略低了。”
只见梅画没有任何诧异之处,仍旧四平八稳地说:
“老板大义,只是我已做了决定。”他自己的画价值多少他当然清楚,这么做无非就是不想引人注意,多生事端。
掌柜的见梅画小小年纪却沉着冷静,而对于自己的建议并没有生出丝毫惊讶和疑惑,想必他精通市场行情,有意如此,他把目光移到一直紧贴着梅画的另一个青年身上,觉出两人之间的情谊,心思顿时明了,既如此老板也不多说,只把佣金比例和他说清楚就去开票据。
多亏这个时候店里没人,两方的谈话也没被人听了去。
“掌柜的,今日你这里可有什么……”话还没说完便嘎然而止,只听脚步声蹬蹬瞪朝柜台上的牡丹画而去,不多时,之间那人扇子一收,跳着脚,扇柄直往腿上敲,啪叽啪叽直响,
“好,好啊,好,我就要这个,唉?掌柜的,这副画我要了,我要了,谁也不能跟我抢。”挤眉瞪眼的完全是一副护崽的架势。
掌柜的打那人一进来眼皮就跳了跳,跟梅画道声抱歉,连跑带颠的过去了。
“刘公子,您喜欢这幅画?”掌柜的跟他直来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