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珍停顿了会,站在车上隔空对张搴喊话:「我原先给你的提议,现在依然有效。张搴…再给你一次机会,考虑考虑。」
没有丝毫迟疑,张搴立即应道:「金…我知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典故。一点也不想成为被烹煮的走狗,和那些堆放在库房里没用的朽弓。不过…如果妳不放手我保证…妳,也得不到奬品。」
张搴从身上掏出准备好的雷管。看到张搴的举动,金玉珍着实吓了一大跳。
仔细一瞧,很快又露出高傲、轻蔑的笑容。
「想拿炸药威胁我?…这倒是新鲜。那就别耽搁时间,赶紧动手吧!张搴,我给你机会做烈士…做英雄!」
对于金玉珍冷淡的反应,张搴一头雾水,捉不住这位昔日伙伴的用意。
停顿了会,金玉珍又以无比嘲讽的口吻启口。
「我的张大博士…先给你…上堂课。不是随便搞个雷管,就可以引爆…引爆炸药,得有引信。这是基本常识。没引信,你倒教教我…怎么引爆你手中的雷管。哈…哈!」
金玉珍狂妄的笑声不断从车上传过来,在空旷的大地上显得隔外清晰、暸亮且不寒而栗。
张搴这才发现手中的雷管,根本没上引信。张搴是个历史专家,却不是军事炸药专家。先前急忙撤退,抓了只雷管揣在身上,心想做为吓阻金玉珍的追兵之用,根本没想到检查引信这档子事。
「江龙,怎么没提醒我?这回子可真糗大了。」
没时间埋怨,张搴心头是七上八下的慌乱。因为这回的误失,张搴手中再也没有可以和金玉珍谈判的筹码。眼下情形恐怕连西方如来、耶稣基督…也救不了张搴和民工的性命。
张搴现今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祷。祈祷奇迹能降临在这群无辜的百姓,和自己的身上。本能地得将手伸入外套口袋里,不觉碰触手巾包裹的那三片甲骨。握住甲骨,心头想着,多年之后,他的尸体和这甲骨被挖掘出土时,甲骨上头的文字,可就成了自己的铭文。
「张搴!还有什么把戏,看在我们几度生死与共的情分上,给你时间,一样样亮出来。可别说我不念旧情,没给你机会。」
张搴心咚咚跳着等待最后的审判时刻。
见张搴没回话,金玉珍试着再度唤回昔日亲密伙伴的心。
「张搴,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过来,走过来,站到我身边来。我的承诺不变…君无戏言!」
不同于上回面对时的镇定。这回没有江龙的暗哨支援。以现今的情形看来,就算江龙和游击队在场,面对川岛芳子的机械化大军,只怕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张搴这时也是脸色苍白,心悸不止。回首望着身后早已是慌乱抖动、无助的民工们,和身旁的小祥。这时真是天人交战,内内不住在道德、理性和人性间来回挣扎。当然他一点也不怀疑冷血又野心的女人会毫不考虑下达格杀令。但这位择善固执的理想和人道主义者,怎么也无法将自己的眼神、从无助的百姓身上移开。
面临着这辈子最严峻的挑战。尽管贪生的欲念不时划过张搴脑海。但脑、心之间的距离,犹如太平洋般的辽阔。张搴犹执迷不悟地盼望最后的奇迹出现。
在此生死交关的时刻,张搴脑海和心田里不断浮现指南车出土的剎那间的奇特感触,千年神器在他眼前、心头所留下的悸动。
有着超乎常人坚定信仰的张搴,在最后一刻,仍不停试着说服自己:「这趟…不断充满奇迹…和神喻的旅程,不应该这样划下平凡句点吧!」
时间和气氛同被冻结停止。敌我、爱恨二方隔空对峙。千言万语,万绪千头皆在沉默中化为无语。
张搴在可能是人生最后的一刻,下定最后的决心。斩钉截铁对着另一头居着高势的的金玉珍大声应道:「不!我已经站在天理、正义、老天、上帝和老祖宗的一边!是妳站错边。金玉珍,我给妳最后弃暗投明的机会,不要做出对不住妳阿玛和…老祖宗的事情。做历史的…千古罪人!」
从金玉珍诧异的表情看来,她似乎永远也无法理解张搴的决定。她一言不发的狂笑着。狂笑之后,金玉珍鄙视忿忿哼了一声。
「张搴!你简直和我阿玛一样的顽固、愚蠢、不知死活、无可救药…别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张搴紧握小祥的手,望着身旁的指南车:「这是信仰,坚定的信仰。很遗憾…妳没参悟,也不会懂!」
「信仰?!张搴,信仰救不了你和这些人的命。信仰,只会让你这冥顽不化的笨蛋…送命!」
「那么…妳永远没机会…到达这个境界,也没机会和我站在同一边!」
张搴的最后表白激怒了金玉珍。她眉头一横:「哼!别以为少了你,我的大业就成不了。你,太高估自己!」
张搴不再回应,心中持续祈祷:「上帝、老天、列祖列宗可怜…可怜这些百姓…可怜可怜这些炎黄子孙…这些龙的传人…」
心情交错复杂的金玉珍语气由高亢突然转为低沈,低沈到几乎连自己都快听不见:「到了下头,可别怪我。再见吧!我亲爱的…爱人,张搴。」
身一转以日语高昂发出肃杀令。「送他…们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