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局外人犹执迷于这意外的转变之际,老王爷已经伏在桌上开始比对起三张金文羊皮上的字迹。经过近二千年的漫长岁月,羊皮上的金文字迹也见磨耗,所幸大多依然清晰可识。
老王爷兴奋地将羊皮凑在一块,顺着边缘及字迹推敲琢磨。张搴安静立在一旁,细心地观察。虽然对中国的古文字学,也有些研究,但毕竟不像金王爷那么的专精,更偟论身边的江龙了。
江龙识相当起书僮,一旁煮起了茶来。来回的添火换水,尽量避开和金玉珍的相对。金玉珍俊俏的脸上除了失望气馁,还有一丝隐藏的怨愤。这般惊天的秘密竟给自己的阿玛给暪住,反在两个外人面前揭晓,任凭谁也觉得难堪,更何况一位格性强烈的大小姐。
「哈!哈!没想到花了大半辈子,现在…终于是半壁江山在握。」
老王爷按着桌上三张羊皮忘形狂笑。桌上铺平的羊皮,井然有序的排列金文,半圆完整的图案显然可见。
张搴的心头也是雀跃不已。一天之中,即探得周鼎计划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又解开心头悬挂多年,始皇帝手中青铜片的谜团;同时两件失落近两千年的宝物意外现身,能不兴奋吗?从来没有一回任务像这回这般得心应手,反叫张搴心头有些疙瘩,有些不踏实,总觉得这事进展得太快太顺利,像是全给事先安排好的一样。
第10章老骥伏枥
上海1942年七月
洋楼里的众人正欢喜研究着三张金文羊皮之际。
洋楼的外头,也没闲着。原先盯梢之人,带着数名彪形大汉返回,在街角密商着。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所有举动全逃不过街角另一群监视者的眼睛。一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大战一触即发。
王爷反复琢磨着金文上的文句好一会。突然停止举动,抬头神情诡异瞹昧地量着张搴:「张搴博士…」
「怎么…我身上哪不对劲?王爷!」
「你…你…颈子上的玉佩怎么来的?」
「这不是座玉佩,是十字架。我母亲留给我的。」
「你母亲?」老人神情讶异重复着张搴的答复。
「是的,父亲告诉我。这是我母亲生前留给我的唯一信物。」
老人低头沈思了了半响,勉强挤出了一句话:「不好意思,探了你隐私。」
「没什么。父亲告诉我,母亲生我时难产过世。所以我也没见过她。」
转身咳了两声刻意回避张搴进一步追问的企图。张搴心头叫老先生这么一搅,自然也激起不少疑问。总觉得王爷似乎对自己的十字架,甚至于身世充满着无法解释的关切及好奇。态度瞹昧令人困惑不解。
「王爷,是不是有什么事困扰您?叫您不舒服…十字架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玉佩。不,十字架特别的很。」
王爷背向响应,依然回避张搴眼神。或许是自己想得太多,颈子上东西合壁的白玉十字架打从懂事以来,总免不了些异样眼光。张搴自我安慰。
老人嘴唇似动非动,终究还是把到口的话又给吞了回去。也许,他和张搴有着相同的想法,反正来日方长。
「张搴!有一件事…你实在告诉我,你真的相信指南车的存在?」老王爷细心将羊皮卷子折好,将羊皮卷递还给张搴的同时,神情一变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我相信。即使未来穷毕生没有成功。我依然相信…」
怕王爷怀疑是刻意讨好奉承,张搴又开口解释:「这事就和信仰上帝,信仰你的神…祖先一样。有些事是没法子解释的这是信仰问题。信不信不在这」
张搴手指自己的眼睛和脑门。然后挪至胸口。
「而是在这。」
这番发自内心的自白并没有改变金玉珍对立的态度:「信仰、信仰,这么强的信仰。张先生,何不改行当神父传教去?」
「金小姐。对超越科学所能解释的事与物,我永远抱持着一颗谦卑敬畏的心。也或许…那天真看破红尘改行成为神职人员。人生…谁也…无法预料,不是吗?」
张搴不愠不火的回答暂时平熄大小姐进一步的挑衅。老人显然满意张搴的自白。陡然将手中另一份羊皮卷推到张搴面前。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张搴感到意外,一时不知所措。
一旁的江龙及金玉珍更是无法致信。特别是金玉珍,她心中特立独行向来排外拒生的阿玛,竟将毕生心血得来的两张羊皮,交给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洋人。而置最亲密的女儿于一旁。这个事实,除了令她难堪外,更叫她不禁怀疑起金文羊皮的真实性。否则,肯定是她阿玛和张搴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
「王爷…我…不能接受这两张羊皮。这…」张搴支吾应道。
「谁说我送给你…我是请你小子暂时保管。否则谁陪我一起去找另外半壁江山?」
张搴叫这老先生搅和的是哭笑不得。两名旁人则是一阵爆笑。叫张搴更加尴尬发窘。
「傻小子们,还愣在这干嘛?赶快帮我打包,准备出发找江山去喽。」
老王爷彷佛化回六十多年前,紫禁城内那个精力充沛、满心好奇的小贝子。迫不及待继续他这一生未完的探索历险。
两外人还不及回应。金玉珍心头火山顿时爆发,对着老人大吼:「你闹够了没!你知不知道,都几岁了…七十一啦,不是十七岁,不是七、八岁。你看看你一身病痛,没出上海,你寻宝的旅程就结束了…我不会任由你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