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使出浑身解数没让他有一分波动,他回京不久又兴兵攻凤郦,太后为此找了他好几次,那时他不近人情,哪怕是对太后。
他在青州出事的消息传到京城时,京城已被四王控制了,父兄远在北疆镇守,柳潜渊在凤郦,余骏德在华州。
四王必是有万全之策才敢如此,她不能相信,绝不可能。她才知道原来对他不是一时好奇,是上了心。
知道他平安的消息时,她笑了起来,甘棠说头一次见她笑得那样好看。等他回来,她会主动些,秦家的人不是被动的性子,看中了就要亲自动手。
他自凤郦回来变了很多,她说不上来,确实是变了。她也曾以为他是开窍了,并不是,他眼里的冷光更甚。
她担心过暮江虞,但他不是好色的人,她们自认为也艳绝天下了,皮囊对他来说入不了眼。
他时不时会来凤元宫坐坐,喝杯茶,和她下下棋,说说军事,她知道这些不是他,他的心思,即使她再聪慧,也猜不到。
她的骄傲让她做不出出格的动作,说一句&ldo;圣上可要留宿。&rdo;已是极限。他留过几次,彻夜批复奏折。
有时她竟觉得他会笑,眼睛里的寒芒敛去,透出如清泉的笑意,肯定是她看错了,但心里埋下了颗种子。
潇才人怀上龙子的时候这样的不安陡然扩大,有什么呼之欲出,隔着一层薄薄的雾,她想来想去也走不出。
那日在念寒宫外撞见他们亲昵,一切都豁然开朗,她冷眼旁观他温柔地笑,目里柔光灼灼,烫了她的心。
并非她们不够好,而是他早已被人征服了,敛去所有棱角,毫无保留将自己奉给她。
她自诩冰雪透彻,傲骨凌霜,却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像个傻子一样。
她眼睁睁看着她喝下□□,看着他不顾一切处死宋贵妃,要立她为后,哪会这么容易?
虽然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她也确实没了,她高兴地笑出了泪,她想再试试,即使很卑鄙。
只一次她就死心了,即使人死了,有些事也不会变,让她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和一个活在空空回忆里的人在一起,她做不到,他也不容她做到。
她这一辈子就到这里了,她不是余琇淇,她是秦舜英,她不允许自己经历这样的失败。
在他对那个丑女上心的时候她就知道,有人回来了,她那几年只是想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能看着他死也好。
他死不了了,一切都如她想的那样,封郡主?她是秦家的女儿,论身份郡主也要低她一分。
她那日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身荷花粉绣百花长裙,花朵细碎,将将开了几瓣。头发俏皮地垂了些在两鬓,头上六支步摇微微摇晃。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肤如凝脂,红唇水嫩,眉眼含情,娇娇弱弱,甘棠曾打趣说谁也扛不住她一眼。
她平静地去了郡主府,北宁。北境安宁?但这是她父兄的功绩,和她有什么关系,还真是绝情得彻底。
兴许这么些年,他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倘若他的心思有十分,她能占多少?尘埃一样轻的一眼都占不上。
她放开甘棠的手,如朵随风飘散的花,裙子上粉纱摇曳,渐渐平息,地上似乎是散了一地落花。
她以死让他记得她,哪怕是短短一瞬的愧疚,她不允许她受那样的轻视,活着受人指点。
北宁郡主在郡主府前逝世,京中一片哗然,楚温沨顿了顿笔尖,&ldo;厚葬。&rdo;
抛开心,他没有做错什么,他是皇帝,她是臣女,是妃子,但是江儿不会这样想,中间也还隔着情理,&ldo;皇后听到一点风声,杀无赦。&rdo;
她下葬那日他去了,给她上了一炷香,朕和江儿不欠你,倘若心中不平来找朕,否则朕掀了你的墓。
以此来让他记住,未免低看了他,哪怕比这重千百倍,他也背负得起。他只怕万一死后有鬼魂,她缠着江儿,做噩梦怎么办?
(三)慧太后
慧太后对楚温沨又爱又怨,这是她的儿子,是她的依靠,但他从小跟她不亲近,跟谁都不亲近,只有对先帝有分颜色。
他自小聪颖,过目不忘,有时候他的眼神让她都害怕,仿佛什么都被他看透了,她有时也有些厌烦他。
先帝逝世前,她告诫他往后不能如此,太子不会迁就他,随便一个理由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眼神平静,即使她哭着哀求,也没有得到他一丝波澜,&ldo;儿臣不会牵连额娘,儿臣许额娘一世荣光,请额娘心安。&rdo;
她如何能心安,他在乾寿宫外跪了三天,她跟着在宫里跪了三天,求菩萨保佑,她就这么一个孩子,要是没了,她也活不下去。
她想不到先帝能对他如此,弥留之际把皇位传于他,她不知道该喜还是忧。她也做过美梦,只是想想。
他手段强硬,不过几个月朝中再无人敢反驳,他不留恋权势,皇位对他来说不过是块踏脚石,他要的是天下。
她是糊涂,但对此事看得透彻,她自认为对他还有几分了解。她逼着他纳妃,也是想他有点牵挂,不要不管不顾。
如果知道这是他一生的遗憾,她无论如何不会这样做,只是晚了,幸好皇后没有和他计较。
他从凤郦回来就变了,她只当他是收心了,短短五年,天下唾手可得,也是该收收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