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到下网的地方,泡沫浮标看得很清了,船老大站起来,扭头说:“家里那两个孙子吵着要搞海鲜烧烤,你正好碰上咯。”网很快起上来,耳边轰隆隆的都是机器的声音,顾泯坐在准备好的装了海水的盆旁边,帮他从网上下渔获,船老大不忘记提醒他,“小心点,不要割到手。”
“不怕,我本来就是做厨的,这双手不知道被割过多少次了。”船老大是个直性格,顾泯也是,他话讲完,两人面对面都是一笑。
广村都是自建房,你来我往几番话聊下来,顾泯知道船老大姓陈,让直接喊陈叔。两层小楼,有个大院子,种了两棵黄皮树和一棵龙眼树,院墙边还有两株火龙果,搭了个棚子让它爬,结果不少过,都红了,有大有小。他和陈叔先回来,陈叔儿子还在船上,大条的鱼也都留在船上了,由陈叔儿子卖完再回家。
他们这一家三代同堂,一家六口人,两个孙子大的六岁,小的三岁,见到顾泯一点不怕生,蹲在盆边看鱼,手指头这里戳一下那里戳一下,顾泯好歹算半个客人,帽子的主人,陈叔的老婆——丽琴姨,本来想给顾泯泡壶茶,顾泯摆手不用,看了看那盆鱼,“还得杀鱼呢,不用了姨。”她才作罢,去冰箱给顾泯拿了瓶饮料。
剖肚去鱼鳃,姜是从菜地现挖回来的嫩姜,油是自家去油坊榨的花生油,姜丝花生油一块把鱼腌个十来分钟,是当地做法,海边的人其实不怕腥,腥味是从海里来的,是他们口中常说的海味,他们自小生在这儿长在这儿,喜欢这股味道,腌好了,火也把炭烧红了,架上网穿好鱼,就可以烤了。
刷料也是很简单的,花生油和酱油,这里的人不怎么吃辣,番茄酱大人们都不怎么喜欢吃了,是给小孩备的,海虾有个一斤吧,二十来只,最快熟,网子上专门空了块地方烤虾,顾泯天生招小孩喜欢,才一会儿就跟陈叔两个孙子混熟了,一签子串两只虾,烤好一人一串,壳很好剥,一手捏住虾壳尾,一手捏住竹签反方向一用力,签子上剩下的就是完整虾肉啦。
蛤仔是丽琴姨后来拿出来的,说是昨天赶海挖回来,海水里养了一天吐沙,本来打算晚上炒来吃,干脆一起烤了算了,丢到网上烤非常快熟,壳一张口都不用刷什么,吹一下不那么烫就可以吃了,很嫩很多汁,咸甜咸甜的。
陈叔儿子卖完鱼回来正赶上烤鱼熟了,还留有几串海虾给他。烤架摆在黄皮树下,很阴,陈叔烤的也好,没有烤老烤焦,一院子人热热闹闹,舒舒服服的吃了个中午饱饭。
黄皮树和龙眼树中间挂有吊篮,顾泯在上边睡了个午觉,才跟陈叔一家子讲“拜拜”,慢悠悠往沙滩去。意外的,沙滩阴处有人拉了网打排球,顾泯挑了块地方坐下,托脸看他们打,讲起来,学生时代他还是很爱运动的,高中的校篮球队,大学的排球队,他还记得刚加入排球队的时候,第一天,手腕全肿了,因为学不会用巧劲儿。
“诶!”有人招呼他,顾泯扫了一眼,原来有球滚到他这边,他笑笑,捡起来丢给他们,“小心一点啊。”这类沙滩运动其实很好加入,球刚传到那人手里,那人就说了:“要不要来打下?”
顾泯抬头从椰子叶缝隙里和刺眼阳光对视,眯了一下,站起来:“好啊。”这片滩上人不少,但都怕被球打到,看都离得远远的,他走到那人旁边,“打两场吧,天太热了。”不知道是人手上的温度,还是天烘的,球也是暖的,摸上去是黏腻的。
……
“呼……”顾泯弯身,看排球没被对面接住,顺利落在沙地上,黑发被汗水打湿,黏成分开的好几缕,从额上垂下来,一滴汗从发梢滴进沙子里,把十几粒细白海沙黏合,跟他组队的陌生队友给他递矿水,“来。”
把湿头发撸上去,他一口气喝掉半瓶,听队友问他还打不打,一边摆手一边海边走,直到微暖的浅滩海水没过脚踝,“不打了,太热。”把剩下半瓶水喝完,他走上沙滩,脚踝立刻被海沙黏住,跟穿了海沙袜子一样,躲进椰子树下阴处,“你们小心中暑啊。”
这群年轻仔根本没在怕,休息了一下又是一场新的,顾泯在阴处透了会儿凉,才从沙滩上去,海华排档前面水龙头的水也被晒烫了,开了好一会儿才有凉的,顾泯捧了两捧洗脸,转身才发现海华排档这会儿有人了。
梁安今天来得早,坐在凳子上发了好一会儿呆,夏季里的空调房让人越睡越困倦,他睡醒没什么事做,不如来这里,桌椅板凳,厨房角落,总有些需要他做的事情,温度蒸发水分,虚空似乎都受到影响,呈现一种水样波纹,眯眼看了半晌,他才意识到走过来的这个人他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