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伯纳挂上电话,匆匆上了房顶。
&ldo;总监官邸。&rdo;他对伽玛绿八分之一混血儿说。
十点五十四分伯纳已经在跟总监握手。
&ldo;很高兴,马克思先生,很高兴,&rdo;他那轰响的嗓子透着尊敬,&ldo;我们刚收到了特别命令……&rdo;
&ldo;我知道,&rdo;伯纳打断了他的话,&ldo;我刚才才跟总统阁下通过话。&rdo;他一屁股坐进了椅子。他那厌倦的口气暗示着他习惯于每周七天都跟总统阁下通话。&ldo;请你尽快采取必要措施,尽快。&rdo;他特别强调尽快。他对自己十分欣赏。
十一点零三分所有的文件已经进了他的口袋。
&ldo;再见。&rdo;他居高临下地对总监说。总监已经陪着他走到了电梯门口。
他步行到了宾馆,洗了个澡,做了真空振动按摩,用电动刀刮了胡子,听了早间新闻,看了半小时电视,才慢条斯理吃了午饭。两点半钟他已经跟八分之一混血儿一起飞回了马尔佩斯。
小伙子站在招待所门外。
&ldo;伯纳,&rdo;他叫道,&ldo;帕纳!&rdo;没有人回答。
小伙子穿着鹿皮靴,走路没有声音。他跑上台阶,拽了拽门,门关着。
他们走了!那是他所遇见过的最可怕的事。列宁娜请他来看他们,可他们却走掉了。他在台阶上坐下,哭了起来。
半小时后他想起往窗户里望望。他看见的第一件东西是一个绿色手提箱,箱盖上印着姓名的第一个字母lc。欢乐像火焰一样从他心里烧起。他拣起一块石头。碎玻璃落在地上叮叮地响。不久以后他已进了屋子。一打开绿色的手提箱他立即闻到了列宁娜的香水味。那香味弥漫了他的肺叶,那是列宁娜的香味呢。他的心脏急剧地跳动起来,他几乎晕了过去。他把身子弯在那宝贵的箱子上,抗磨着,翻看着,拿到光线里审视着。他起初对列宁娜用来换洗的新腔天鹅绒短裤上的拉链弄不明白,到他明白过来,便觉得很好玩;拉过去,拉过来,再拉过去,又拉过来;他着迷了。列宁娜的绿色拖鞋是他平生见过的最精美的东西。他打开一件贴身拉链衫,不禁羞红了脸,赶快放到了一边。但是亲吻了一下一条人造丝手绢,又把一条围巾围到了脖子上。他打开一个盒子,一股香粉喷了出来,喷在他手上。他把它擦在胸口、肩膀和光胳臂上。多好闻的香味!他闭上眼睛,用脸挨了挨擦了粉的胳臂。滑腻的皮肤挨紧他的脸,麝昧的粉香透进了他的鼻子‐‐是活生生的她呀。&ldo;列宁娜,&rdo;他轻声说,&ldo;列宁娜!&rdo;
有什么响动吓了他一跳,他心虚地转过身子,把偷看着的东西塞回提箱,盖上盖,又听了听,看了看。没有活动的迹象,也没有声音。可他确实听见过什么东西‐‐好像是有人叹气,好像是木头的吱嘎声。他踮起脚,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开了道缝,发现自己望着的是一片宽阔的梯口平台,平台对面是另一道虚掩着的门。他走过去推开门,偷看起来。
列宁娜躺在矮床上,睡得正香。她穿着一件粉红拉链睡衣,床单掀开。髦发衬着她的脸,多么美丽!那粉红的脚趾,那安详的熟睡的面庞,像孩子一样打动人心;那无力松垂的手,那柔软的胳臂,是那么坦然而无助。他的眼里不禁噙满了泪水。
他采取了无穷的预防措施‐‐其实很不必要,因为除非开枪,是无法把列宁娜从预定的唆麻假日提前惊醒的。他进了屋子,跪在床边的地板上,双手指头交叉,注视着她。&ldo;她的眼睛。&rdo;他喃喃地说道。
&ldo;你总在言谈里说起她的眼睛、头发、
面颊、步态、声音;啊,还有她那纤手!
在那双纤手面前,一切白色都只是污秽,
写下的全是自我谴责;连小天鹅的茸毛
跟它柔腻的一握相比,也透着粗糙……&rdo;
一只苍蝇围着列宁娜嗡嗡地飞;他挥手把它赶走了。&ldo;连苍蝇,&rdo;他记起,
&ldo;即使朱丽叶皎洁的纤手上的苍蝇一也可以从她唇上盗窃永恒的祝福,
而她,也会因纯洁的处女娇羞而脸红,
好像叫苍蝇吻了也是罪过……&rdo;
他非常缓慢地伸出手去,好像想抚摩一只胆小却又颇为危险的鸟。他的手颤抖着,悬在空中,离她那松弛的手指只有一寸,差不多要碰到了。他敢于用自己最卑贱的手指去亵渎……吗?不,他不敢。那鸟太危险。他的手又垂了下来。她多么美丽呀!多么美丽呀!
他突然发现自己在思考着:只要拈住她脖子边的拉链钮,使劲长长一拉……他闭上了眼睛,摇着头,像刚从水里冒出的狗一样摇晃着耳朵。可耻的思想!他为自己难堪。纯洁的处女娇羞……空气里有一种嗡嗡声。又有苍蝇想盗窃永恒的祝福吗?是黄蜂吗?他望了望,什么都没看见。嗡嗡声越来越大,好像选定了要呆在百叶窗外面。飞机!他狼狈不堪地跳了起来,跑回了另一间房,跳出了敞开的窗户。他在高高的龙舌兰丛间的小径上奔跑时看见伯纳从直升飞机上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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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布鲁姆斯贝里中心,四千个房间里的四千座电钟的指针都指着两点二十七分。这座&ldo;工业的蜂巢&rdo;(主任喜欢这样叫它证嗡嗡地忙碌着。人人都在忙,事事都井井有条地进行着。显微镜下精子正扬着脑袋,使劲甩着长尾巴,狠命往卵子里钻。卵子在膨胀,在分裂,若是波坎诺夫斯基化过的,则在萌孽,分裂成为无数个胚胎。自动扶梯正从社会条件设置室呜呜地驶进地下室。在那儿昏暗的红光里,胚胎躺在腹膜垫上,冒着蒸熏样的懊热,饱餐着代血剂和荷尔蒙长大,再长大。若是中了毒就伤感地变做发育受阻的爱扑塞隆。瓶架带着轻微的嗡嗡声和轧轧声,带着重新获得的永恒,一礼拜一礼拜难以觉察地移动着。直到那一天,新换瓶的胎儿在换瓶室发出了第一声害怕而吃惊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