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京城最清楚蒋浩行事手段的,唯有顾子忠。
从前他没觉得如何,可自打对蒋浩留了个心眼儿,窥破那丑恶的面目,每每想起从前种种,他只觉得一阵恶寒。
蒋浩并非才高八斗之人,当年科考不中,想入仕途,也用了不少力气。蒋家那时尚未发家,纵然有些势力,可也不似今日这般遮天盖地。蒋浩一来是靠着顾子忠帮衬,二来就是凭借心机和手段,一路从最底下爬上去的。
从前倒是也有位大人,看不惯他的行事作风,大骂其阴险狡诈,在蒋浩任职时给他使了不少绊子,千方百计的逼他辞官。顾子忠与他喝酒时常常听他抱怨,时间长了,积怨已深,某一日蒋浩酒后吐真言,忽然就说出几句恶毒的话来。
顾子忠当时只当他是喝醉了,并未放在心上,可过了不出半月,那位大人忽然遭人弹劾,往后的身子也愈发不好,将将撑了一年,便病入膏肓,眼睛一闭,撒手人寰。
他死后,蒋浩也不知又用了什么法子,与上头的人谈好了关系,紧接着便接替了这位大人的位置,自此以后平步青云,再没有什么阻碍。
顾子忠此刻越想,越背后发凉,他记得清清楚楚,那位大人常年习武,原本就是武将出身,身子绝不羸弱。当年宫里倒是也派了太医去亲自诊治,可诊又诊不出究竟是什么病来,今日是风寒,明日就成了别的病症,最终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再看,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多半就是蒋浩从中作梗,害人性命了。
他看着顾知微,犯起愁来:“蒋浩手段狠辣,心肠歹毒,若真恨上娘娘了,只怕会对娘娘不利。”
顾知微却并不在意,反倒转过头宽慰道:“爹爹放宽心吧,俗话说的好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我皆知这蒋浩诡计多端,若咱们不多做点动作逼着他低头,逼着他让步,又怎么能叫他在情急之下露出马脚?”
顾子忠皱眉道:“娘娘的安危绝非儿戏,蒋浩视人命如草芥,难保不会对娘娘痛下杀手,到了那时,咱们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顾子忠活一辈子,最看重的便是妻子儿女,他宁肯自己有事,也绝不想看着女儿陷入危难之中。顾知微心知他的好,但眼下便是除去蒋浩一众势力最好的时机,一旦错过,往后还不知要再等多少年。
她重活一次,也没什么可怕的,只想放手一搏。
“女儿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天下百姓。”
顾知微笑着看他,眼神明亮:“若这块顽疾能被去除,保不了百年,但几十年的安定好歹是有的,到了那时,海清河晏,天下安宁,一切便都值得了。”
闻言,顾子忠沉默良久,最终长叹一口气,算是妥协了:“也罢,娘娘既已经有了打算,那想去做什么便去做吧,只是有一事,娘娘可得点头答应。”
顾子忠缓缓道:“为臣子,我敬重娘娘的果敢与决心,但为人父,我也挂念我自己的女儿。”
“这些年我在咱们府上养了许多家仆,其中很有些忠心耿耿又有些功夫的,不如我先把他们派到宫里来,护在娘娘身边,就是做个帮手也是好的。”
这话顾知微倒是听进去了,可她沉吟片刻,仍觉得有些不妥:“爹爹的心意我明白,可宫中人手都是被记录在册,有数的,慈宁宫一向用人少,只怕不好糊弄。”
忽然,她话音一顿,顾子忠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便见窗外站着一个单薄年轻的女子,长得低眉顺眼的,倒不像是会惹是生非的:“这宫人瞅着面生,是娘娘新招来的?”
顾子忠又问:“怎么,可是她有什么不妥的?”
“前些日子内务府送过来的,说干活利落,一个洒扫宫人罢了。”
顾知微淡淡收回视线,继续道:“若爹爹真派人来,被那些眼线瞧去了,又给我宣扬到谢淮宴抑或蒋浩的耳朵里,咱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更何况宫中还有禁军和数不尽的侍卫呢,他们中有不少可都是舅舅亲自带出来的,爹爹还不放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