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纳尔笑了几声说:“信仰使人变得愚昧,不是吗?宗教是控制人心最便捷的方式,否则以我‘慈祥’的叔叔们的性子,我必不可能活到现在。”
“教会是我拉拢的靠山,在进行军演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与其他贵族割席。在他们眼中,我是会威胁到他们利益的危险因素。”伯纳尔手掌支着下巴,朝墙壁上悬挂着的十字架看去,“而在教会眼里,死亡带走一切罪孽,重生则是神的指引。”
“我们都不信神,但有时候这些天真的思想的确有用。”伯纳尔说。
“连自己死亡与否都不清楚,还有心情去嘲讽别人的信仰。”莱恩斯说,“傲慢是血族的罪。而你实在很符合这项罪行,陛下。”
伯纳尔勾起的嘴角僵在原地,莱恩斯准确而轻易地捉住了他的不安。他咬紧牙齿,避开话题:“我向你展示了诚意,莱恩斯,告诉我安德烈在哪。”
“即便是三代血族,也做不到起死回生的事情。作为父系,安德烈只能巩固你身体中血族血脉的稳定。”莱恩斯眼瞳下沉,居高临下地看向单人沙发上的伯纳尔,“你隐藏了什么信息吗?伯纳尔陛下。”
“没有父系的保护,新生血族夭折的几率很大。但你目前没有这个危险。是别的什么逼迫你不得不迅速成长,掌控血脉以求自保。”莱恩斯看向落下的桔梗花,停下分析。
在那一瞬间,他有了一个荒唐的想法。就像侵入血液的毒品,一旦沾染,就不可抑制的疯长。
他从不相信维森诺尔存在着神明。因此伯纳尔的重生必有蹊跷,可能是诅咒,可能是法阵。
这种诅咒或法阵导致伯纳尔产生了危险感,寄希望血族血脉。而新生血族完全可以通过吸食血液来巩固血脉,为什么一定要找安德烈。
伯纳尔的从容镇定已经完全消失,他的情绪变得焦躁,两只手无意识地搅紧,好像在恐惧与抵抗着什么。
莱恩斯撑住单人沙发的扶手,完全占据伯纳尔的视线,从正上方的位置盯视着他:“你的意识,是一直清醒的吗?”
“什么?”伯纳尔怔愣着,本能地反问。
“任何嗜睡,失忆,或者是幻听。”莱恩斯看着伯纳尔从慌张到阴沉的脸色,松开扶手说,“伯纳尔,你希望安德烈巩固你的血脉不是为了对抗外界的生物,而是你本身,对吗?”
死而复生的不是伯纳尔。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附带品。
在那个雨夜活过来的,是另一个真正从地狱而来的恶魔。
伯纳尔握着扶手的手掌颤抖,他只不过有一个模糊的猜测,身体被另一个人所占据使他本能的恐惧。且他的直接告诉他,那是一个无法抵抗的东西。
他一直在隐瞒,不希望再丢失任何主动权。解散晨鸦,镇压贵族,拉拢教会。一切都是为了集中权力后,好去寻找能够拯救自己的方法。
“你很聪明,莱恩斯。”伯纳尔瘫软进沙发,像紧绷了太久的弓突然松懈一样,“我必须找到安德烈。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在你舍弃人类身份之时,你的救赎就已经不存在了。”莱恩斯站直身体,“您的情况我会转告给我的顾问,如果我能遇到他的话。”
伯纳尔咬紧牙齿,獠牙将下唇刺出鲜血。
莱恩斯无视伯纳尔的愤怒,敷衍地行过礼后离开。
会客厅的大门被拉开,在重物摩擦地板的响声中,伯纳尔的声音再次响起:“莱恩斯。”
依旧是熟悉的声线,却更加游刃有余,仿佛喉口含着杀人的刀。
莱恩斯转过身,看到伯纳尔捡起落在地上的桔梗,爱惜得拂去灰尘,放在实木置物台上
“忘了和你说一句,请节哀。”伯纳尔说。
作者有话说:
有人记得桔梗嘛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主城戒严,无数归乡的商贾驾马车出城,往日奔涌进南区的人群现在换了个方向匆匆离去。
周边的庄园成为落脚的好去处,被庄园主拒绝的商人们就在半路点起篝火,以渡过寒冷的夜晚。往日安静荒凉的城外被一堆一堆篝火点亮,而城内热闹的街市则不见踪影,徒留一条空荡荡的砖瓦路。
在穿着华丽的商贾之间,偶尔夹杂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端着一只破瓷碗讨要一片肉干或是一口白兰地。
“你的黑面包看起来比别人的美味一些。”一个裹着斗篷带着兜帽的高大男人站在角落里的“乞丐”面前,搭话到。
“乞丐”的流浪经历明显不够丰富,御寒的斗篷上除了一些累积的污垢,连片补丁都没有,还锈着精细的花纹。手里的黑面包也不是经过乞讨得来的碎屑,而是一整片。
“我很久没有回主城,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高大男人拿出一片上等的肉干和一小瓶白兰地,说,“愿意和我聊聊吗?”
乞丐微微收起手里干硬的黑面包,仰起头。遮风的兜帽落下后,露出他棕灰色的长发,和一双上挑的漂亮眼睛。
“医生,我没有陪你演戏的兴趣。”乞丐向上看去,对上一双异族柔和的苍白面容。兜帽投下的阴影里,一堆血红的眼瞳颇有兴趣地盯着他。
“你以往不是这么无趣的,塞缪斯男爵。”戴竹放食物和白兰地,惋惜地说道。
戴竹将袖口带着的一枚纽扣取下,放在塞缪斯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