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很矮,房梁向上斜的部位擦着安德烈的金发,一盏昏暗油灯吊在正中央,正晃晃悠悠地将安德烈和莱恩斯的影子拉长。
吊灯另一面摆着一张窄小的木桌,一卷边缘卷起,皮革泛旧的羊皮卷摊在上面。木桌旁边坐着一个身穿黑斗篷的老人。
斗篷尺寸极大,一直拖到地面上。袖口露出的两只手形如枯槁,棕色干裂的皮肤裹着骨头,动作缓慢地点着羊皮卷查找东西。
安德烈说:“来做测验。”
“别吵!别吵!”老者怪异地叫了一声,粗暴地打断安德烈。他的手指停在某个地方,愉悦地笑起来,“嗯——找到了!安德烈,莱恩斯。对吗?欢迎来到神的国度,孩子们。”
“做测试!做测试!”老者从桌子下的抽屉里摸摸索索,拿出一把匕首,递给安德烈,指着地面说,“呐,就在哪!给自己一刀,往上面滴点血就行啦。”
安德烈拿过匕首,老人已经转过身蹒跚回桌子旁坐好,嘴里嘀咕着:“看着都是好人家的孩子,来这儿受什么罪……不对不对,这里是天堂,是天堂……”
阁楼顶灯起不到什么照明的作用。洒下的丁点光亮让老人露出斗篷的小半张脸如刀刻一般古板,褶皱的皮肤铺在脸上好似干涸的水渠。
他说话时嘴角就往上斜,露出一个丑陋古怪的笑容。
安德烈握住刀鞘,清楚地感触到方才接过匕首时,老人手掌内有杂乱的伤疤。他看了看老者,拔出匕首:“滴在哪?”
“你看不见吗!”老人喊道,像突然被踩中了尾巴,瞪大了眼睛指着地面,“那里!那里!就在地上!你看不见吗!你是瞎子吗!?”
枯瘦手指指向的地面沉着厚重的灰土。没有花纹,没有杂物。老人的眼睛不小心露出斗篷看到了地面,突然尖叫一声,抱着头躲在桌子和椅子的夹角:“就在那!神的眼睛,神的测试。就在那!”
粗粝苍老的尖叫嘶哑且绝望,斗篷因为老者的挣扎而散开,安德烈看到了对方的真面目。
那是一颗宛如失去皮肤的头颅。血肉近乎消散,人皮贴着骨骼,和枯瘦的手指一样。这是一具行将就木的行尸走肉。
安德烈眯起眼睛,不出意外地看到了熟悉的曼陀罗图案。只是烟雾状的曼陀罗如同长大了一般,不仅分布在手背上,而是洋洋洒洒爬满了整个躯干。
黑色的曼陀罗一簇一簇,像裙摆,也像深海怪物撒开的触手。花瓣尖端的云雾好似吞噬一切的黑洞一路蔓延至老人的左边眼睛。
“啊!”老人尖叫一声,两只手抓牢斗篷把自己裹了起来。
“精神有问题?”莱恩斯看着老人一个人在墙角瑟瑟发抖,提出假设。
安德烈摇摇头,沉默着用匕首割开手心。
血液一滴一滴落在地面,将尘土砸出几个坑洞。
老人的惊惧突然消失,两只突出的眼球紧紧盯向地面被灰尘裹紧的鲜血。血液伴着尘土在地面流淌,缓慢汇成了一个繁复华丽的阵法。
“你是什么颜色,你是什么颜色,你是什么颜色。”他沙哑的声音好似魔鬼低喃,在阁楼不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