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问:“这里既然有血猎的人,你明天还要去公会吗?”
“那些人离职很久了。没见过我几次,不用太担心。”莱恩斯吃掉了今天的晚饭,把煤油灯挂回墙上,“前几年欧文以及几个文职的手下经常更换,和黑市应该有不小联系。”
“在你们眼皮底下动手脚啊。”安德烈的声音向上扬,听不出来是感叹还是嘲讽。
莱恩斯难得没有和他呛声。
事情比他想得要严重得多。
黑色曼陀罗在黑市的地位出乎意料,日行者的规模也不容小视。
而所有的这些,血猎竟然被蒙在鼓里,没有任何察觉。
“别纠结了,探长大人。”安德烈垂着眼眸,睫毛在苍白皮肤下投射出阴影。
“啪!”
一声柔软质地的重物落地声在屋子里响起,顺带激起了一阵灰尘。
地毯使用的是暗色系,耐脏也藏灰。一床被褥砸在地上,刚好盖住莱恩斯半只靴面。
石屋里住着的都是吸血鬼,所以自然没有正常的床。
卡尔找来的屋子宽敞,装潢也不差,但正中央摆放的却是一口棱角分明,带盖子的黑漆棺材。
这口棺材属于谁自是不需要争论,所以莱恩斯今晚要么不睡,要么就得自己动手打地铺。
安德烈躺进棺材,撑着棺面,半坐着观赏莱恩斯勤勤恳恳地铺床,开口说:“他们在这里住了不少时间了。”
“为什么这么说?”
“吸血鬼在刚刚转化那段时间,不会认识到自己的不同。他们会被阳光灼伤,会在进食时突然呕吐,会在看到鲜血时像野蛮的兽扑过去。”安德烈手指搭在棺木上,坚持使用“他们”来描述。
“他们依旧认为自己是人类。根本不愿意躺进象征着死亡的棺材。”
棺木使用的木料特殊,密闭性和遮光性都是上等。是属于血族最好的安眠之地。只有在受够了烧伤,受够了灼烫之后,“人类”才愿意将棺木当成床铺。
“所以他们已经渡过这段自我怀疑的时光。”莱恩斯定下结论后,停下了碾平床褥的动作,转头问安德烈:“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猎人的眼睛在黑暗里发不出光亮。安德烈却感到了两道探寻的视线。
“没什么。突然想到了。”他回答,在黑暗里耸肩,“为您提供线索是作为顾问的职责。”
“所有血族都是这样吗?”
“可以这么说。”
安德烈看到莱恩斯站了起来,闯进从窗户照射进的月光里。那张时常皱着眉头,惹人厌烦的脸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视线里。
“那你呢?”莱恩斯站在原地,心情酣畅地看着坐在四四方方棺材中的吸血鬼收敛了惯有的嘲讽和优雅,不善地看向他。
“顾问先生,最初的你也会被太阳灼伤,为对血液的渴望而焦躁,不愿意躺进华贵的棺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