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内属开封府的管辖范围,城郊便属于汴京县,沈轻语的祖母曾任汴京县县令,后因意外去世,膝下只沈母一个女儿,只是沈母并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了个从八品官的县尉,沈家妇夫膝下有二女一子,大女儿在东十字大街开了家书肆,如今已成亲有夫郎,二女儿正备考科举,幺子正是沈轻语,刚满十六岁,处于待嫁闺中的状态。
沈家人丁好歹兴旺了起来,但家中开销也变大,给大女儿在闹市街上开了书肆,算是立业成了家,若是光靠沈母一人的官俸,一月二十贯钱加上四石的米粮,那也是入不敷出。不过在寸土寸金的汴京地界,沈家有一处三进的宅子,沈母便想了个注意,将三进宅子的其中一进给拆分出来,设为三个房间,分别出租出去。
沈家的宅院在东水门城内,内外城的交界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以房租也没有那么贵,每间房每月能有十五贯钱的收入,加起来比沈母的俸禄还要多,再加上朝廷赐的良田几亩,沈家在汴京城里也过得滋润。
侍子端着热水进屋,见郎君只着里衣坐在床上发呆,放下铜盆连忙走过去,将衣服从横架上取下来放到床边的小凳上。
“虽是仲春,但晨起晚间也凉薄,郎君还是快快将衣物穿上。”
沈轻语回过神,看了眼一旁的衣物,襦绿色绢抹胸加月白色宅袖褙子,是大娀朝最流行的款式。
在一叠衣物上还有一截薄纱,纱上绣着朵朵胭色玉兰。
这也是大娀朝的特色,用来遮男子的颈部喉结。这里的人认为,男性凸出的喉结是性特征的一种,若是被女子瞧了去,便有辱男子清白。
大娀朝的喉结巾已经算是十分开放的了,在此朝代之前,所有男子都必须穿高领衣物以此遮挡整个颈部,如今男子可用的选择变多,普通家庭的男子可用麻布素绢遮挡,家境富庶的则是花样众多,有丝绢的、绸缎的、香云纱的等,有长条状的、颈环状的、衣巾连体的等等,从材质上到样式上都是层出不穷。
沈轻语刚开始还以为是冬天冷要戴围巾,后来才知道喉结巾的说法,他觉得有些羞耻,但既来之则安之,在家闷了几日后,他实在想出门见识下书中的汴京城,只好戴着喉结巾出了门,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再加上周边环境的影响,他就当作是戴了条围巾,接受了这个规定。
他摸了摸顺滑的丝巾,道:“会不会太透了点?”
“不会呀,如今天气暖和了,这样的款式可是春夏之际最时兴的呢,你瞧,这几朵玉兰正好挡在喉结处,旁人是看不见的。”侍子有些诧异,之前郎君出门总是没有戴喉结巾的习惯,光着脖颈就出了门,今日又嫌这丝巾太透了些,着实是猜不透。
沈轻语点点头,掀开被子下床穿衣,再是净面刷牙,侍子在一旁为他梳头挽髻。
收拾完后,两人齐齐往饭厅走去,路上刚巧碰到租住在沈家的一位带着女儿的郎君,这位郎君名叫柳月生,比沈轻语大六岁,四年前租下三进宅院中最大的一间房。
“欣欣,你起来啦。”沈轻语弯下腰摸摸柳月生牵着的小人儿脸蛋。
柳兰欣三岁,长得粉雕玉琢,扬着笑脸,奶声奶气道:“轻语哥哥早。”
沈轻语笑笑,也没再纠正她的称呼。
“月生哥,今日花朝节,你有约么?”沈轻语看向柳月生,不禁有些感慨。
柳月生是扬州人,身上有江南人的温润,一双柳叶眉似蹙非蹙,小巧鼻点绛唇,身材看上去弱不禁风,但接触后才知道他的坚韧。
他来沈家租房时已经怀孕三个月,提及孩子母亲时,他神情落寞,后来沈家才知道孩子母亲已经去世,沈家也不好再问,再加上他给房租痛快,是个整洁利落的郎君,便让他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