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人类的寿命明明是那么短暂,你能活得比别人更久,为什么你却想死呢?”
“……”
山治的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他终于抬起头,用一种苛刻而尖锐的眼神审视着龙。然而出乎意料地,他并没有在对方的眼中发现任何嘲讽和挑衅的意味。
龙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强烈的杀气渐渐消退了,他的情绪也终于平静下来。良久,他听到他叹了口气,用一种近乎冷漠的腔调低声道:“你是不会明白的。”
龙吃力地从地上撑坐起来,也让自己背靠着一棵树干。他抬起头,看着阳光从头顶的树叶缝隙中透射下来,留下一地斑驳的碎金光影,静谧的树林之中,只能听到两人沉重的呼吸声。他又将目光转向对面的男人,一头被雨水打湿的凌乱金发此刻被林中的风稍稍吹干了一些,略微蓬松地散落在他的额前,坚挺的鼻梁和深陷的眼窝,在光线明暗不定的树荫下仿佛一幅轮廓深刻的剪影。
“但是,在你的身上,我还看不到死亡的影子。”
山治那弯曲的眉梢动了动,朝他丢去一个既困惑又不屑的眼神。“你?”
龙平静地看着,淡淡开口道:“我能看到风的颜色,我能看到火的温度,我也能看到万物的生气。”
“哼,又在胡说八道了。”
“那只是你自己看不到而已。我能看到你身上的生命力——它还很旺盛。”
他顿了顿,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这是连他自己之前都没想明白的问题。
虽然脆弱,但却很坚强。在这个人类的身上,他看到了比他所见到的任何生物都要强烈的求生意识。他对他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他出手救了他,一次又一次。他用自己的方式想要征服他,同化他,他在他身上留下龙族魔咒的印记,他不惜打破种族的界限,用自己的血驱走死神附着在他身上的那些阴影。
他想把这个人类的性命留在自己手中掌控,谁也不能夺走。
“我的生命力很旺盛?”
山治怔了一下,眼神冷了下来。
“是啊,拜你所赐,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变成了一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怪物。”
他站起身来,丢下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自己大步走向林中。
太阳逐渐从头顶上方转移到偏西,一天就这样过去,而龙始终躺在那里时睡时醒。伤口虽然因为草药的效力在逐渐恢复中,然而他还是昏昏沉沉地没什么力气爬起来。
在直到临近傍晚的时候,他才再一次听到了脚步声。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却几分雀跃起来,他注视着山治走到自己面前,同时他的身上还多了不少东西,包括新的草药和水。
“虽然我讨厌你,但见死不救不是我的道义。”山治把草药和水都丢在他面前,让他自己动手。
“你在干什么?”
他注意到山治的肩膀上扛着一截碗口粗的长长的树干,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用石头和树枝绑成的斧头,于是皱起眉头。“你不能砍这些树。这里是龙族历代先祖守护的圣地,不许你这个人类放肆。”
“这些树明明都是被你压折的,你早已愧对你的先祖了。”
山治的讽刺气得龙涨红了脸。但是这个可恶的人类完全不理睬他的警告,仿佛吃定他现在重伤未愈动弹不得,他在自己的视为神圣的地盘上随心所欲地践踏,砍伐。他怒视着山治挥舞石斧把一棵棵树木的枝干砍下来,修建整齐,剥掉树皮,又在松软的土地上刨出一个个深坑,把树桩一根根插进去,埋好。
“你到底要干什么?”
“看也知道吧,给我自己搭个窝。”
“怎么会有人喜欢住在这种又矮又不透气的笼子里?”
龙万分鄙夷地看着那一排排又低又矮还密不通风的木头,住在这样狭小阴暗的牢笼里简直是噩梦。他更喜欢高处,通风的地方,比如山顶上的岩穴。
“是我自己住,又没要你住。你可以自己飞回去啊,回你的山洞里去。”山治故意刺激他的痛点,笑着看着那条龙除了狠狠瞪着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有过在深山里用木头造房子的经验,所以山治很快就用数量丰富的树干搭建起一个简单的木棚。然后他擦了把汗,歇了口气,又把那些砍下来细树枝都堆砌起来,对龙命令道:“生火。”
龙干脆闭着眼睛装没听见,完全拒绝配合。
“哼。”山治也不理他,见天色渐晚,他走向湖边,查看自己早些时候在那里布好的捉鱼陷阱,果然有所收获,湖中的鱼比他在海边捕捉到的肥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