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2)琉璃一层染檀青
迷蒙的薄雨下了许久还没有消停的意思,虽不见风雨如骤,但是淅淅沥沥的秋雨浇在心上总是让人有些莫名的焦虑。
忱木眯着眼一脸疲惫的披着薄毯从二楼向下踱着,双手捧着空杯往茶几边走过,途径客厅,看到董姨手边无事却还坐在客座上。
抬眼一看,九时十五分,他已然睡过一个小时了。
“您怎么还在这,不回家吗。”忱木搁下杯子,洗去杯底的一圈棕黑的药色。
按理说,董姨平常家不住在枫湖附近,应该同往常一样,九时左右便会搭公车回家。
见她凝神片刻,忽的想起了什么,“对了小木,小殊他刚走了,和他母亲一起。”
忱木神色恍惚,似乎像没听清似的,哑然应声“哦。”提前走了却没有通知一声……心中好像有什么怅然若失,却又被药的涩意死死的压在心底。
窗外的雨声渐渐再忱木的耳边清晰,他倒水的声音也没不过窗外清脆的雨声。窗口一亮,像是远光灯打过的痕迹,忱木匆忙搁下杯子,顺起手边的伞打开门鬼迷心窍的朝并不熟悉的方向走去,绰绰的人影停在他面前。
“林学长?”沈绫穿着一身长袖T恤,洽然站在他面前,“尤亦殊他刚走了呢,他妈妈接她出国了。”
这是林忱木第一次见沈绫这么沉稳安静的样子,笑的样子很随心,他一定打心底为尤亦殊高兴吧,可忱木却没有笑的心情,或许是这雨一直不停的原因。
“我送完他留下来坐了一会,尤亦殊已经走了好一会了。你也别着凉了,快回去早点睡吧,我先走了。”
林忱木没有问出为什么他没有告诉自己要提前走的事,也没有去问沈绫为什么会来,因为这些终究要变成他的身外之事了,他想。
新翻的泥土带着水汽氤氲在夜幕里什么也看不清。他撑着伞,湿润的水汽夹杂着一股不知所以的苦涩从咽喉咽下,自肺腑扩散开来。
他将伞搁到花架上,掩住那一列石竹在黑夜中五彩斑斓的颜色,身上打着雨回头走了。
薄雨打在身上让他实在遮盖不住黑夜和水汽带来的焦虑。他自始至终没有办法忘了,母亲是因为他的挽留而死的,他怎么能耽误一个同样对他重要的人的人生?即使自己多么不舍得。
虽然他也没有想到,他会一声不吭的提前离开,他说严肃的告诉自己离开的时间,原来只是出于对朋友的礼貌吗。
忱木拾过夹在窗间缝隙的枯枝,和上了玻璃,窗帘挡住了仅存的路灯的光线,这个样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那时,母亲有自己的艺术工作,开画展,办园艺,做研究,从来都是一去难返,一年里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明明是还算自由的工作,却因为她事必躬行的性格,常常多费心耗时也因此忙的不遑启处。
母亲喜欢打伞,不论晴雨,只要她回来了,客厅便会多出一把伞,忱木看到了,便会悄悄把伞收进木篓,放在自己身边,摘几朵小花卡在纸伞的支架上,一个人笑的灿烂。
对此,唐女士明白忱木的孤单,只想着留个念想也好,每次都会带回来不同的伞样,哄着年纪尚小的忱木喝了药,再把伞上的寓意娓娓道来。
如今忱木长大了,她便会把伞放在客厅,留下一本书,最后只是相视一笑,莫逆于心。忱木把这样的生活作为平淡生命中难得的乐趣。
可唐女士回家的时间越来越短,外出研究的时间越来越长,后院她种上的花,也几乎变成了家政阿姨和忱木偶尔去打理。
在那个一个阴天,忱木惊喜的等到了背着挎包终于记得回家的唐诩,那次唐诩看起来不忙,他于是拉着她谈左说右,唐诩奈何不了他,任凭他说着,一直到日暮拉下。
直到晚间夕阳和雾霭都染上了一成水汽,开始下起雨还没停。只见唐诩接了电话,似乎又要走了,忱木慌张的扯住她的衣角,欲言又止。如果她走了,家里就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你的书我都看完了,下一次少带一些也行,多留一会吧。”忱木几乎是恳求的语气倾诉地吐露自己的请求,他不想老是一个人,他们家的房子,有点太大了。
唐诩轻轻抚了抚他的头,给他倒上热水,无奈一笑,“好,那等到你睡着了,我再走吧。”
忱木只记得自己点了点头,在睡意驱使下他阖上眸子,只听到唐诩匆匆忙忙接起电话后,自己的木门被喀的一声关上,窗外滂沱的雨声沉重地敲在玻璃上,盖过了唐诩走的时候的脚步声,也冲走了她走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咚——”
忱木是被一声匆忙间打开门时门框撞击到墙壁的闷响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