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盛夏骤雨
一
能天使捡到了一个人。
十二月,拉特兰大雪纷飞。
能天使大学放了两周圣诞节假,她和姐姐两个人到郊外的自家庭院度假休息,距离住处两公里开外,有一片靶场,是姐妹两人幼时就请人弄好的,方便自行训练。昨天刚到这边,收拾好房子,两个人累得够呛,草草吃了点东西,沉沉睡了一夜。
一早,能天使就轻手轻脚起床,风雨无阻去靶场训练。尽管十个人认识能天使的人都知道她天性闹腾对任何事都不是那么上心,但不得不都说她对于铳枪的热爱与认真无可挑剔。数九寒天,没有一天松懈,这般努力之下,自然成绩也斐然,从小到大,同龄人乃至年长一些的师兄师姐,都没有人是她的对手,大学里铳械相关的课程全满分出科,据说校史上只有一个毕业的学长做到过。可惜能天使刚入校时他就已毕业,不然能天使定要和他比试一场。
冬日,野外训练更加艰难。低气温会影响子弹出膛时的温度,也会影响持铳的手稳定性,而纷飞的雪也会影响视力。不过能天使不在意,狙击手应该无视任何环境影响,精准打出最致命那枪,在她看来这种环境对技术精进更加有益。
做完一组训练后,能天使检查着铳的情况,同时反思着刚刚出现的问题和思考着解决方案。天气冷,她鼻尖冻得通红,小脸也红扑扑的,像是上了最好的腮红,白皮肤粉嫩欲滴,一头长长的红发扎了个马尾束在身后,一身冲锋衣清爽利落。
靶场旁那片密林传来动静时,能天使还以为是野熊出没。这一带郊外与叙拉古接壤,左手侧还有一片森林。冬天到了,森林里的小动物冬眠,野熊找不到吃的,便会出林觅食。
能天使早有听闻,她倒是不怕,她虽然训练一般用的橡皮弹,但出门也带了实弹防身。拉特兰律法上有规定,不能对同族开枪,但是如果对象如果是野熊,那就没关系了。
填充好弹药,能天使戒备的看向声响来源,呼了一口气。靶场这一片本就设置得视野开阔,若是真的野熊,她把握十足。
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却不是凶悍的野熊。能天使仔细辨认着,来人有着和她一样的光环光翼,是她的同族,踉踉跄跄从密林走出来,身上也携带着铳,没走几步就一头栽近了雪里。
能天使心想这里怎么会窜出一个人?被野熊追?又或者是被匪徒?这边界线上一向不太安稳。她无法确定是不是好人,但也没办法对着一个疑似受了重伤的人坐视不理。能天使亦步亦趋走过去,手里还是不放松的握住铳,以防止对方其实是假摔,突然暴起对着她开枪。
两人还有五米的距离时,能天使停下了脚步。对方还是一动不动在雪里,而她闻到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儿,她嫌恶得皱皱眉头,定睛看去才发现那人身下也浸出血,将雪染得红红一片。
能天使试探开口问道:你好?请问。。。?
没有应答。
能天使又走近几步。雪越下越大,逐渐掩埋那一串从林子里延伸出的足迹。她又叫了几声,还是没回答。能天使犯了难,她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在装傻等她过去,还是真的重伤完全失去意识了。
就这么僵持着,能天使又听到了来自林子里的动静,她仔细辨认着声响,声音杂乱,还有人的交谈远远传来。
就在这时,那人终于抬起脸来,脸上血污点点,沾了未化的雪,十分狼狈。他似乎很震惊这里会出现一个萨科塔人,还是拿着铳的年轻女孩儿。能天使刚想问些什么,就见他用没拿铳的那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证件,对着能天使一字一顿艰难说道:救我。。。谢谢。。。赶紧。。。离开这里。。。
随即又晕了过去。
送葬人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的第一反应是得救了。长时间负伤,他身体消耗实在过大,左腿还中了弹,四肢都不听使唤沉沉抬不起来,只能勉强移动脑袋看看周围环境。很明显,这是一个女孩儿的房间。整体暖色调,壁纸用的粉色,墙上花花绿绿贴了一些漫画海报,还有一个飞镖靶子,书桌上杂乱放着很多书,漫画书和专业书混在一起,一本摊开的笔记;沙发上乱七八糟堆了一堆衣服,款式各异。房内暖气开得很足,氤氲着一股甜香,熏得送葬人昏昏欲睡,也很安静,只能听到吊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他想起失去意识前看到的那个女孩儿,是她救了他吗?她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警惕戒备,铳随时下一刻就会顶到他脑袋上。他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把身份证件给她救她?是直觉吗?他看见她的第一眼,从她睁大的眼睛里,送葬人没有看见一丝恶意,橙金色的眸子像是一轮太阳,挥洒着光芒。实话说,送葬人险些以为是主派人来引渡他了。
但还是太大意了,缺乏判断。送葬人闭上眼睛在心里给自己这一举动扣了足足十分。
幸好结果是好的,送葬人感觉自己身上的伤口都被草草处理过了,也没有那么饥饿了,他皱起眉头,想起迷糊移动过程中,那个女孩儿似乎给他喂了什么,大概是能量棒一类的?
生命暂时没大碍了,送葬人开始思索任务,这一趟肯定算是。。。
你醒了?推门进来的女孩儿打断了他的思考。
送葬人扭动脖子看向她。那惊鸿一瞥,他隐约记得她穿的是一套保暖的冲锋衣,轻便灵活。而现在她换了一身衣服,应该是出于室内暖气的考虑,换了一身粉色长裙装,家居感十足。红色长发也没有束起来了,披散开,只在左侧扎了一个侧马尾,年龄看起来大约十八九岁,少女靓丽非常。
送葬人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嗯当作回答。
能天使提着药箱到床前,把药箱在床头柜上摊开,她毫不避讳探手摸了一下送葬人额头,随后又用那只手抚上自己的额头,对比后,她说道:不烫了。你知道我刚把你拖回来时,你浑身滚烫吗?,能天使一边说着一边从药箱里拿出工具,比暖手炉还温暖呢。给你喂了一点退烧药,还好温度下去了,不然我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她又连炮珠似说了一大堆,根本不管送葬人是否回应。
比如她看了他的证件,你那个证件除了知道你是公证所的人外,什么也看不出啊,名字都糊成了一团了,你故意的?还是你根本骗我的?是从别人那儿搞来的?,哦对,送葬人的确是故意的,为了防止被抓到后他们拿证件去冒充人,他提前毁掉了所有个人信息。
又比如,把你拖回来真是费了我好大功夫啊,你也太重了吧?还好那里离我家近,我连忙跑回家用拿重物的小车给你拖回来的。我聪明吧?
送葬人想,是很聪明。他看她身形娇小,没几两肉,怎么也不像是能负担一个丧失意识的成年男性走几公里路的样子。
还有什么呢,哦对啦,幸好我随身都会带一点巧克力。看你就是很久没吃饭的,我就直接喂给你了。久饿最好还是不要突然进食吧?啊还有个重要的忘了,你放心,我把我们的踪迹都遮掩了的。还好雪很大啊,不然可太麻烦了。
知道如何处理小伤口,清楚如何遮掩踪迹,大雪天拿着铳在郊外行走,看到证件也不会盲信,反而反问他怀疑他是不是冒充的。完全不像是十八九岁女生会懂的事儿吧?送葬人想起追过他的那些学妹,除了会从小说里摘抄那些酸酸的诗句来写情书外,手无缚鸡之力,铳械课上铳口负重训练超过半小时就会哭叫连天。
能天使说完一大长串,终于准备好了。她长呼一口气,站在床尾,拉开被子,戴上手套将送葬人的左小腿处裤子用消毒剪刀剪开,又用碘酒消毒创口。刺激性液体一擦上去,她感觉送葬人身体一颤,她轻轻的擦拭,尽可能快又准确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