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瞧,那是原来的鼓楼,地动时坍塌了大半,后来匠人们修缮了三个月才恢复如初”“这是七星桥,先前从中间断开了,现如今也已经重新搭建,上元节时,桥上挂满了花灯,其光如明日,可夺月色”往县衙走的一路上,谢见君一面听着曹靖舟在耳边喋喋不休地描述,一面用余光打量着路人的神色,见过往行人皆是眉扬目展,神采奕奕,他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知府大人,这是下官曾许诺的福佑堂,用以收养在地震中失去父母和亲眷的孩子。”途径一处屋舍,引路的曹靖舟骤然停驻脚步。谢见君循声抬眸望去,朱红木门高大厚实,写着“福佑堂”三个大字的门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进去瞧瞧?”“大人,您这边请。”曹靖舟朝身后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上前轻扣了扣门板。不多时,两扇门中间拉开一道儿细缝,漏出一张谨慎的小脸儿。认清来人后,原本警惕的眸中忽而亮起一盏光,只见七八岁年纪的小哥儿兴奋地朝身后扬声吆喝了一句,“曹大人来了!曹大人来了!”紧接着木门向两边拉开,十来个高矮不一的孩子们将曹靖舟团团围住。“大人,您今日如何有空过来?可是要考校我们的功课?我昨个儿跟先生学了十个大字呢!”“我也是!我也是!先生夸我字写得好呢!”“我还会从一数到一百!”“小麻雀”们围在曹靖舟身边,唧唧喳喳地报告着自己近几日的收获。“好好好,不错不错”曹靖舟连连夸赞,从袖口处摸出一把糖,挨个给孩子们分了分。领了糖,又得了夸赞,孩子们心满意足地跟着闻讯而来的婆子离开。原本热闹的庭院,倏地安静了下来。“大本官瞧着,曹知县甚得孩子们喜欢。”谢见君笑眯眯地温声道。“大人见笑,下官休沐时经常过来,陪着他们一块儿戏耍,日子久了,也就混熟了。”曹靖舟解释道,“跟这些天真可爱的孩子们待在一起,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心里很舒坦。”谢见君轻点了头,本想着附和两句,哪知曹靖舟话锋一转,“若非本官当初怯弱不堪重用,他们中的很多孩子本该不是孤儿的。”“前尘往事已是曾经沧海,人断断不能往复从前,再修改结局,孩子们现在有了安身之处,还能是时时填饱肚子,也是你这福佑堂的功劳。”谢见君自然知晓他说的何事,故而用力地捏了捏他的肩头,宽慰了两句。曹靖舟受宠若惊,“下官不敢贪功,只求自己在任一日,甘宁县便能长治久安,民安物阜。”“嗯。”谢见君应了一声,继续往里走。这回儿再遇见的孩子,都不过三四岁年纪,身边安排了婆子哥儿们专门看顾着,有个如祈安差不多大小的小哥儿,听说刚出生时爹娘就没了,原是被邻居收养了去,后来得知城中盖了福佑堂才送过来。小崽子生得虎头虎脑,也不怕生人,谢见君一张手就抱了过来,他搂在怀中颠了颠,“哎呦,瞧着个头不大,身子骨倒是挺结实的。”“回大人,这孩子平日里是由乳母贴身照顾着,每一旬管事儿会请大夫前来搭脉号诊,往常有个头疼脑热,也会及时寻医。”曹靖舟道。“对了”谢见君将环着他脖颈的小家伙交还给乳母,“甘宁县百姓如何?可有疫病传播?”“不曾。”曹靖舟拱手道,“从地震当月开始,一直到年末,防疫的汤药不曾短缺过,就是”他停顿少顷,有些为难,“就是地震那会儿,百姓们逃的逃,散的散,不少医馆里的大夫也跟着跑去了别处,若不是有惠民医所的大夫们日夜操劳,即便我等救下了人,那些受伤之人,也会因着没有得到医治而丧生。”谢见君一时没吭声,但蹙起的眉头却没能掩饰住他此刻的忧虑。曹靖舟见状也没有继续说什么,一行人走到了学堂外,“大人,福佑堂中年纪稍大些的孩子,本官都安置在此处读书,这其中有几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能识些大字,下官想将来送他们去科举,若能博个一功半名,之后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谢见君透过窗户扫了一眼讲堂内,见孩子们都规规矩矩地听先生们讲课,便多留了片刻。一直到散课,他才让学堂先生把那几个识字的学生叫出来。“本官听闻尔等都识字,是先前在私塾里念过书?”孩子们一时没应话,齐齐看向曹靖舟。“大人问你们话呢,如实回答即可,不须得拘谨。”曹靖舟在一旁鼓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