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掌柜?”云胡等了半刻,都不见这人开口聊正经事儿,便温声提醒道。“哎哎…”齐川连连应声,像是被窥探了心底秘密似的,眸底闪过一抹慌乱,他顿了顿,“小云掌柜既是不舍割爱,我齐某也不强求,不过,咱的生意该做还是得做,我们也是带了十足十的诚意登门。”来了…云胡坐直身子,搭在扶椅上的手指轻叩了两下,周时雁听着动静,便上前给齐川斟茶。“小云掌柜”齐川撇去盏中浮沫,凑近轻抿了一口,继续道:“咱们都是在行商讨生活的商户,也能互相体谅,这如今生意可真是不好做,别看我这怡翠楼,在白头县名头叫得响当当,一样白搭,客人们口都挑得很,你拿普普通通的东西去应付,人家根本不买账,那手艺好的厨子又要价高,实在是举步维艰”云胡眸光淡淡地扫过他大拇指上套着的翡翠扳指,和手中把玩的玉器,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还没到讲价的时候,齐川就先哭穷,打的什么主意,还当他看不出来?甘盈斋开张以来,各路商户他也见过不少,哪里是这么容易被糊弄的?云胡宽袖一撂,拭了拭眼尾并不存在的湿意,面露苦涩道,“齐掌柜说得对,您看我们家这罐头一路从府城押运来白头县,都得用冰块一直煨着,还得找镖师护送,这哪哪都是开销”“是是是”齐川附和,发现这招对云胡不管用后,他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已知晓这糖水罐头的售价,就想问问小云掌柜,我若订一百大罐,可否在原定的售价基础上让两分礼出来?”两分云胡在心底默默地清算起来,他原定五十大罐起步,售价按照一百文一罐,但送来白头县的成本高,就打算定价在一百二十文,倘若让两分礼,便是比他在府城的价钱还要低,让不得!这可让不得!“齐掌柜,这都说谷贱伤民,您把价钱压得如此之地,让我们和果农们都吃什么喝什么?那不成起风时,对着西北方向张开嘴?”这话是谢见君教的,说是他们那儿吃不上饭了,就管叫喝西北风,云胡听着逗趣,就学了来,说得齐掌柜一愣一愣的。“这小云掌柜话说得严重了,齐某并非想对您赶尽杀绝”齐川干干巴巴地替自己辩解道。“齐掌柜,您方才提及自己有在外跑商的商户,不是我吹,您可曾在旁个地方听着这糖水罐头了?”小绵羊脱胎换骨为小狐狸,云胡变着话术诱导着齐川,见他下意识地点头,便乘胜追击道,“您从我这儿花一百文买了,出门带到曹溪,东都这等富庶地儿,还不是翻着倍地往外卖?也就是我这人不爱折腾,否则,这钱我可舍不得让给旁人赚,昨个儿孙员外府上的管事儿来说他们家二爷和小公子对着糖水罐头稀罕得紧,又从我这儿要走了数十罐呢,一文钱都没讨,爽快着呢!”齐川心动起来,云胡所说句句在理,那些个豪商才不在意这售价哩,只要吃着称心就愿意买账,他去别的地方倒腾干货的时候,亦是往狠了要价,没办法,谁让那地儿没卖的,老爷们偏偏又好这口呢!如此一琢磨,他竟把自己给说服了,但说服归说服,商人本性,能多占点便宜来,就绝不松口,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自顾自地诉苦,“小云掌柜,我对这糖水罐头真有想法,就是就是手中不宽裕呐“您在府城应该也晓得,去年整个甘州受灾,粮价暴涨,我们怡翠楼险些就支撑不下去了,幸得新上任的知府大人是个仁善的好官,晓得体恤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听说自掏腰包跟粮商们打擂台,硬是逼着这些个黑心人将粮价给压了下来,才给了我们喘口气,东山再起的机会,您瞧瞧,真不是蒙您的”云胡本来打定了主意不让,但听着人家口中这般夸赞谢见君,心里咕噜咕噜冒起了美滋滋的小气泡,连脸颊上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假笑都多了几分真诚,他抿了抿嘴,压下快要飞起来的小雀跃,“那那看在大伙儿同为商户的份上,齐掌柜要一百大罐,我每罐给您让个一成,抹去零头,如何?这之后甘盈斋上了旁的果肉罐头,您若有心,咱们也可以再谈。”齐川还不知自己后面说的那两句话入了云胡的心,原是已经不抱希望了,谁知这小云掌柜话锋一转,又换了说辞,一下子给便宜了不少,当下便高兴地合不拢嘴,招来小厮起草了契书。不仅如此,他等不及东哥儿再往这边送,怕耽搁的时间过久,城中的达官贵人们失了兴致,干脆将云胡带来的,还没卖掉的罐头,一并都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