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低地轻叹一声,小心跨过散落的画本,尽量保持着所有东西都原封不动,上前给满崽掖紧被角后,才垫着脚离开了屋子。“睡着了?”,谢见君正忙着铺床,听着云胡进门的动静,压低声音问道。“睡了有一会了,给他盖被子时都没醒呢,怕他明早起来发现端倪,那画本,我都没敢动,扔成什么样,就搁那儿什么样…”,云胡说着,褪去身上繁琐的外衫,将两人的衣裳都搁放在一处,以备明早穿时,拿着趁手。闻声,谢见君走近,抬袖捏了捏小夫郎的鼻尖,纵容着笑道,“你呀,就宠着他吧”。云胡抿抿嘴,微微红了耳根,下一刻,自己身子骤然腾空而起,一时失重,他猛地环住谢见君的脖颈,“你吓死我了!”。“是吗?”,谢见君轻啄了下他的嘴角,“那这样算是安抚了吗?”。云胡羞赧不已,佯装用力地推了推他,“快放我下来,你今天赶路也累了,别闹了!”。谢见君笑而不语,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自个儿到底累不累。小夫郎神思迷离之际,才惊觉双手不知何时,已然被发带交扣在床帏边。他挣了两下没挣开,茫茫然道,“干、干什么?”。谢见君将他垂在额前的碎发拢至耳后,关切地问起,“好好的,怎么又结巴上了?”云胡被噎了一嘴,哽了哽,“你先放开我,你绑着我作甚?”,他手腕不停地扭动着,想要挣脱开桎梏。谁知,他没等来谢见君的回话,自己却忽而被翻了个身,身后乍然一下清脆的声响。小夫郎霎时两颊通红。谢见君将人摁得严严实实,手随意搭在他的腰际处,“来,咱们来算算账!”。这话听着温温和和,同往常无异,云胡却从中细品出几分危险,他讷讷道,“你要跟我算什么账?”。两声脆响后,谢见君才缓缓开口,“当然是你那日不管不顾,提刀去砍人的账,我原是都不知我们家一向乖软的云胡,也有那般勇猛的时候,竟是连我都拦不住你。”。云胡默默地吞咽了下口水,被像大人教训孩童一般对待,这难以言喻的羞耻感霎时席卷全身,他不安分地动了动,换来柔软又挨了不轻不重的两下。难怪近日来,他总觉得谢见君待自己一副极力克制的隐忍模样,没想到,居然是在这儿等着他呢。“我当着你的面,对满崽耳提面命的那些话,看来你是一句都没往心里去…”。谢见君说话不紧不慢,但这铺天盖地的威压,还是让云胡心里咯噔一下。他勉强回过身来,扯着他的衣角,学着小满崽撒娇讨饶道,“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这就完了?”,谢见君忍着到嘴边的笑意,故作严肃道,“一句轻飘飘的错了,就没了?”。“那…”,云胡满脑子都在回忆,之前这个时候,小满崽都是怎么做的,思来想去,他晃了晃被桎梏的双手,一脸的难为情,“你先松开我!”。谢见君配合着解开发带,而后靠在墙上,静静等着小夫郎的下一步动作。云胡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谢见君当他这破釜沉舟的姿态是要作甚,冷不丁眼前一暗。云胡捂住他的双眸,颤颤地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处轻吻,而后被回过神来的大尾巴狼扑倒在床榻上。再一次陷入迷离之时,他听着谢见君在耳边轻声道,“下回再这般莽撞,可不是这么容易就算了…”。小夫郎仰天长叹,什么下回,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七月中,马车缓缓地驶入上京。临行前,谢见君特地去县衙给许褚开了进城的路引,打城门口过时,守卫见他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只草草看了眼文书,就将他一行人放行了。“先生,您瞧他们家的绿豆糕,每回云胡来买,都要排好久的队还有那家的猪肉脯,刚出锅的时候,油香油香的,来得稍晚些就卖没了”。马车里,满崽兴冲冲地指着沿街的商铺,跟许褚一一举荐道,“上京有可多好吃的东西了,好玩的地方也有好多,等着都让阿兄带您去!”。“好好好”,许褚捋着花白的胡须,笑呵呵地感叹道,“在村里待了大半辈子,没想到这黄土都埋到胸口了,我还能来天子脚下看看,就算是让我现在一头栽倒,此生我也算是没有遗憾了!”。满崽年纪虽小,但也懂得这“黄土埋到胸口”是什么意思,他扯扯许褚的衣袖,待他看向自己,便一字一句,认真说道,“先生,您就在我们家安心住下,我和云胡,阿兄都盼着您老人家能够长命百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