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老朽这就先为这位公子施针!”吴大夫行医几十年,医术精良,几针下去没多久,浑身滚烫的人就降下温来。
床上的人嘴唇张了张,呓语着什么,赵未都又惊又喜,一向严肃的大将军难得的表情松动了:“他是不是要醒了?”
然而床上的人并未有什么反应,干裂苍白的嘴唇缓缓一动,几不可闻的声音传入耳朵。
旁边一直关注着他动静的赵玉儿竖着耳朵听,皱了皱眉:“什么……宁?”
赵未都也听不真切:“好像是在叫什么宁?是名字吗?”
赵玉儿不解的摇头,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一会儿。
这个少年已经睡了六天了,期间迷迷糊糊的醒过两次,但喝了药又睡过去了,直到现在依旧没什么好重。
他身上的鞭痕,实在是太多太重了,想要处理伤口十分困难,面前的伤口上了药,就会挤压到后背的鞭伤,近来天色,稍有不慎就会发炎感染,随时会死。
大夫教了冰敷的办法,又开了药方,这才告辞离去。
屋子里没旁人了,赵玉儿坐在床边,担忧的问:“大哥,他会死吗?”
赵未都驰骋沙场数年,军功赫赫,同样也受过很多伤,有几次也险些丢了命。
但那些都是敌人出其不意的一刀,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也是有道理的,这般浑身挨了两百余鞭,无数伤口重叠在一起所受的折磨,比直接掉脑袋还要痛苦。
“但愿他有这个造化,能化险为夷吧。”伤成这样都能活下来,说明他的意志还是非常坚定的,只盼着佛祖保佑,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赵玉儿伸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床上的人,没有血迹遮掩,露出了清晰明朗的眉眼。
他的轮廓是凌厉而张扬的,几日重伤不能进食,瘦得五官更显深刻。
赵玉儿收回视线,问赵未都:“大哥,你说他真的是裕王遗孤吗?”
她只知道他似乎得罪了什么人,受了很严重的伤,那一身鞭痕,光是看信都觉得心疼。
赵未都点点头:“是的,我当年见过裕王几面,他的容貌和王爷很相像。”
赵玉儿看着他满身的新伤旧痕,忍不住感慨:“那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啊,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住。”
“勤王殿下说了,务必要救活他。明日我再多请两个大夫过来看看!”
冰敷一晚后,昏睡多日的人,终于在次日转醒。
赵玉儿见他满头大汗,忙打了水来给他擦脸,冷不防对上一双锐利防备的黑眸,顿时吓的一激灵,然后就惊喜的笑起来:“你终于醒啦?”
“这是哪里?”萧焕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声音沙哑异常,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牵动身上的伤口,疼得他脸色剧变,倒吸一口冷气。
“你千万别动!”赵玉儿忙让他躺好,拿帕子给他擦额头的汗水:“你身上的伤刚有好转,可不要乱动,不然又得流血了。”
萧焕紧紧咬着牙,浑身疼痛的几乎要麻木了一般,但还是伸着手摸向腰间。
注意到身上的衣服换了,只剩薄薄一层单衣,萧焕眸光蓦然一凉,情绪难得激动起来,盯着赵玉儿:“我身上的东西呢?”
赵玉儿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什、什么东西?”
萧焕闭了下眼,胸口不停起伏,拉扯着伤口,连意识都要溃散了,可他永远记得,他一直贴身带着的东西,有多重要。
“护身符。”
“护身符啊,在的。”赵玉儿恍然,赶紧从外头拿过来,递给了他:“下人给你擦身子上药的时候看见的,都沾了血还要吗?要不改日我另外给你去求一个吧?”
“不用。”三角形状的黄纸染了很多血迹,上面的符文都已经看不清了,萧焕却失而复得的捏在手心里,无端松了一口气。
赵玉儿看着他的表情就猜到这护身符大概对他有多重要,一醒来什么都顾不上,就找自己的护身符了。
或许真是有护身符保佑,他才能安然渡过这一劫难。
大夫说了,病人一旦退烧转醒,伤口就会很快恢复。
萧焕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伤口才完全结痂,这段时间里,他几乎没有踏出过房门。
这里是柳州宣威将军赵未都的府邸,隶属柳州,与京城相隔五百里,勤州相隔八百里。
萧焕后来才知,赵未都是勤王萧循的人,他受伤当日就是被赵未都派人所救,简单处理了伤口就送到了柳州来。
有关萧循在谋划的一些事,也逐渐浮出水面,萧焕并没有任何惊讶,反而觉得与其让万恶之徒作威作福残害百姓,还不如换一个人来主宰天下,而勤王,有这个实力。
萧焕站在屋檐下,日光浓烈,在墙角投下斑驳的影子,热风浮动,吹来月季淡淡的清香,丝丝缕缕,竟有种奇异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