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星楼面色渐淡下来,目光紧紧盯住虚生侧颜,兀地站起一副要离开的模样,神色微严肃道:&ldo;听朋友一句劝,少与无情公子往来,你……变得有点不像你了。&rdo;
虚生慢慢闭上双眸,淡漠回道:&ldo;初心难忘,谁都不能阻挠我。&rdo;
花星楼激动地微微向前倾身,片刻抑住激动情绪,叹息道:&ldo;你若要放下,与他为友无妨。你若执意,万不能再亲近了,心善只会害到你。而且你们,毕竟生来为敌。&rdo;
虚生戴上手捏的佛珠串子,缓慢支起身,&ldo;宿命所迫,我知道。&rdo;
&ldo;你要清楚就不会救怀明墨。&rdo;花星楼把玩着挂在幔边的鎏金香球,深幽的眸子停在故意隐没在昏暗处的身影,淡笑道:&ldo;佛家弟子应看破红尘,可从不踏入红尘,又如何去看破。小生……你的心乱了,你没发现吗?&rdo;
禅房的赤金镂花香炉终年沉水香轻烟袅袅,挡在二人之间,恰好遮掩住虚生笑得苦涩的唇角,回嘴道:&ldo;尚未出家,已经急着和我说禅了。若被佳人闻见,不知会作何感想。&rdo;
花星楼甩甩手,走出禅房没立刻离开枯草庐,直接走进虚生卧房,取了件墨色锦氅披上挡风。走过茶室顺了几颗案上小碟中的甜香丸,又从博古架上捎带了瓶爽秋醉,这才心满意足地笑道:&ldo;走了。&rdo;
&ldo;不送。&rdo;虚生手笼在袖中,望着花星楼身形在小道尽头消失,这才微动下颚,让沉香关紧房门。
四下无旁人,沉香紧绷如冰塑的面颊渐有丝人气,微鼓地双颊带了抹红,恼火嘀咕道:&ldo;这花公子忒自觉了吧。&rdo;
虚生毫不介意地轻笑,悠然往书房慢步,&ldo;我与他不计较这些。&rdo;
书房中的桌案上堆满了沉香从辩机先生那拿来的账册,虚生随手抽出本翻阅,看似认真详对,心思却早在九霄外,满脑皆是花星楼的话。有些事越是不去想,越是扰心多思,虚生何尝不知自己对怀明墨态度特别,只是由心而为,情不自禁罢了。
虚生漫不经心地慢慢翻阅账册,余光瞟见层叠账册下压住的信,抖开细读,不由眉间一挑,唇角嘲讽愈显,&ldo;他们倒是动作迅速,火都快要烧到京城了。&rdo;
沉香未看过信中内容,不过是听辩机先生说的大概,已看的透彻,不屑道:&ldo;江湖官场对季家议论纷纷,在这微妙时机故意打压处置对季家及贵妃不满的官员,那人真是好手段,出手的恰到好处。孟帝表面上看似默许,心中难免会有计较,如今的隐忍,迟早会凝聚成大祸患,到时贵妃、太子、季家,怕都不能幸免。&rdo;
虚生并不接话,目光朝更漏瞟了眼,再瞧屋外天色,&ldo;这时辰怕是子规快回来了,这事一时难说清,你先离去把宫先生请来。朝堂的事,楼里没比他更清楚的。&rdo;
沉香见虚生左右言他,不打算与自己多有商讨,立刻识趣应声从暗室的离开。等人走后,虚生关上地道暗室门,仿佛根本未将沉香的话放在心上,默声坐回书桌前,拿出暗格中的羊脂白玉算盘,手指熟练的拨弄玉珠核账。算完满庭芳的账册,虚生眼中寒光一现,即刻抽出辩机先生暗中弄来的清平乐与香赛雪的账本,一阵&ldo;哒啪&rdo;拨弄算珠。
时至戌时,天色昏鸦,书房内只点了支红烛,透过月影纱灯罩,发出朦胧的微光。虚生才算清面前堆积成山的账册,除却三本被他单独抽出放在一旁,其余已整齐堆垒成两沓。
草草吃过早放凉的晚膳,忙碌半日忽然闲下来,虚生顿觉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心底那股寂寞的气闷无从排解。虚生早该习惯枯草庐终年的静寂,可今日却觉格外清冷,越发难熬过漫漫长夜寂寥。
作者有话要说:
虚生:总算走了
怀明墨:这才见面几章?!
作者:不急,没两天又得见
第36章第36章
虚济打小与虚生走得近,身在佛门却沾染了虚生爱享福的坏习惯,每年冷冬时,便爱往枯草庐跑,而身为其师父的苦难大师闭眼从不过问苛责,寺里旁人自是不会多管,唯一不满唠叨的也只有枯草庐的主人。
寒凉北风啸声刮过,天色闷沉似欲来雪,昨夜清霜冷絮裯。立冬方过,季室山的秋雨刚歇,冬雪纷来,接连几日的漫天飞雪,越发冻得渗人。
枯草庐中被炭火烘得暖和,虚济只着了件单薄的僧衣,静心抄摹古本经文,发觉虚生神情闷闷,时常出神,疑惑道:&ldo;你近来怎么总魂不守舍的?&rdo;
虚生遥望林中疏木半挂黄绿,托腮静思间懒懒地不愿搭理。虚济从未瞧见过虚生如此模样,哪肯轻易放过,笑着揶揄说:&ldo;前些日大师兄提起你,也说你反常的很,从来不到寺里做早课的你,最近竟常往寺里跑。&rdo;
&ldo;我是少林弟子,往寺里跑哪就反常?&rdo;虚生说话间走到书桌旁,执笔沾了少许朱砂,在虚济抄的经文中画出几字,&ldo;错字连篇,你不怕亵渎了佛祖?&rdo;
&ldo;心诚,佛祖不会怪罪。&rdo;虚济写了半天字,累得左右摇晃脖子放松,&ldo;到是你,该不是动了凡心吧?&rdo;
虚生拿出抽屉中的剪子,仔细修剪花架上的白牙松,悠然回道:&ldo;且不论我有没动凡心,你们几个染上六识,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