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居帝座的旭凤也听得红了眼眶,见润玉白衫染血,重伤未治,脸色惨白,泪盈羽睫,又言辞恳切,不似作伪,对上润玉抬头注视着自己的悲戚目光后,旭凤当即怒宣水神青浦、原阳君和掌管凡人轮回的阎君上殿,望向润玉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关切,问道:&ldo;如此大事,怎么不和我商量后再作打算?&rdo;
润玉露出一个苦笑,低下头,恭敬道:&ldo;我人微言轻,怕仅凭我的一面之词,不足与取信于陛下。万幸魔物旱魃现已伏诛,只望陛下查明原委,还天一派清白。&rdo;
说罢,润玉抬起满是干涸血迹的双手,合于身前,郑重地俯身叩拜下去,这一拜润玉久久没有起身,直到一旁站的离润玉最近的火神祝炽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大胆上前查看,才发现润玉已然晕了过去,旭凤见状当即吩咐侍卫把润玉送回璇玑宫,宣岐黄仙官前去医治,还派了两个仙侍前往璇玑宫服侍。
等润玉醒来,胸前的伤口已经被妥帖地处理好了,端药前来的仙侍言谈举止间也对他多了几分敬意,润玉才开口询问情况如何,就一股脑地说了个清清楚楚。
水神青浦逃离天界不知所踪惹天帝震怒,已派七杀星君前往抓捕,原阳君不恤生民,妄造杀业被贬下凡,阎君御下不严,用人失察,受了天帝叱责,负责清点凡人轮回名录的小吏被打入天牢待审。天一派沉冤昭雪,府邸已安排重建,叶自歌也被追封为义成仙君,转世安排了富贵平安的命格,遗体被冰封在冰棺之内,等润玉痊愈后再去处理。
仰头一口饮下苦涩的药汁,润玉对旭凤的处理不置可否,等仙侍退下后才凉凉一笑,掩去心中的无尽悲凉。叶自歌必须死了,才能如此轻易地帮天一派翻案,他必须重伤在身,浑身是血地强撑着讲述这件事,才能如此轻易地取信于满殿仙神。死亡和鲜血,是最能打动人心的事物,最好还要佐以眼泪,不然以润玉在天界如今的境况,殿上面对的怕是只有无尽的质疑和审查,到最后即便查证清楚,对于七年前只关于凡人的琐事,怕是也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一如阎君又岂会现今才知道韩竹娴替了叶自歌的命格,不过是为了避免惹出事端,将错就错瞒天过海罢了,若非此事被他捅了出来,区区两个凡人,高高在上的诸天仙神,又有谁会在意。现在见事情败露,才不得不匆匆推出下属顶罪,官场行事,莫外如是,总少不得诸多利益算计。
等不得伤口痊愈,歇了一天,润玉就遣退了想要同往的仙吏,独自带着冰棺去了叶自歌和叶天云隐居的山上,只是落地后,本有些情怯,不知该如何面对叶天云的润玉发现,山上的几间茅屋掩映在葱翠林木之间,已然没有了人烟。
这时润玉才想起,天一派沉冤昭雪的天帝旨意早已下达,天一派也在一夕之间重建如昨,作为现今天一派唯一传人,不足十岁幼龄的叶天云,成了天一派的掌门,自是要前往天一派主掌相关事宜。
将叶自歌的棺椁放到韩竹娴墓碑旁边,润玉也不急着前往天一派找叶天云前来下葬,一个人静静地扶着冰棺站了许久,才缓步到每一个屋里走上一圈。厨房的米缸里还有不少米,水缸里也还剩半缸水,灶膛边上堆放的柴火还没烧完,叶自歌和叶天云都走得十分突然。
先前他借住过的,叶自歌的那间屋子则完全没有任何变动,甚至连灰尘都还没来得及积淀下来。叶天云的屋子里则少了不少衣物,原本堆放在墙角的几箱书籍也不见了,只有叶天云捏画的,有润玉灵力保护的三个泥人,还静静地呆在窗台边,面向润玉画工粗糙的脸上带着笑意,笑得人心里又苦又痛。压下涌上的酸胀,润玉拿起三个泥人,怔怔看了好一会才放回原位,前尘难溯,故人不在,从今以后,怕是只有这三个泥人陪伴着两座坟茔,任日升月落,春去秋来,草木枯荣。
天一派建筑巍峨严整,坐落在太和山,占了小半个山腰,观之鳞萃比栉,无愧于先前人界数一数二的修仙门派之名。润玉御风而行,隐在云间往下看,只见天一派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比年初一时润玉和叶自歌御剑途径的各个寺庙都要热闹,连山门前都摆了不少卖香烛的摊位。
天一派得天帝谕旨重建,又有仙神下凡布下神迹,让偌大的天一派瞬间重建完毕,凡人敬畏仙神,自是趋之若鹜,虔诚供奉,只盼仙神能达成自己的心愿。绕过人声鼎沸的前殿,后殿却是分外冷清,房屋可以重建,香客自会再来,亡者却无法复生,若是没有天界庇佑,只有叶天云一个传人的天一派,怕是根本无法立足,好在仙神下凡扶持,自有弟子会络绎拜入门下,香客如云,更是少不了香油钱。
隐身站在凡人中间,润玉指尖灵力轻施,让殿上新供奉的义成仙君金身上发出华光,瞬间凡人跪作一地,惊呼仙君显灵。先前路过城镇买的皂儿糕,因放在胸前还温热着,润玉走到后殿,首先遇见的是前来帮忙的萧玄,天一派重建,能有如今秩序,全靠琼羽派弟子前后忙碌帮忙。
萧玄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仍就穿着一身琼羽派白底黛青纹路的道袍,只是清隽的眉目间,染上了沉沉悲痛,双眼浮肿,脸色憔悴,显然哭过不久。萧玄看见润玉后也并不惊讶,只恭敬地向润玉作了一揖,声音低哑道:&ldo;仙上可是来寻天云?她在后山练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