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语气焦急,从来温柔平静的声音现在哑着,还拖着一丝哭腔:“温温,快来二院,你爸出事?了!”几?乎是一瞬间,耳边嗡得一声轰鸣巨响。孟书温穿上拖鞋,想去门口拿衣服,却发现腿脚发软,站都站不稳。她要保持镇定,妈妈那边还等着自己来稳定情绪。她要是慌乱,只会让情况更糟。三下五除二穿上外套,孟书温拿起手机和钥匙,小跑下楼。站在街边,她此?刻只庆幸自己花了大价钱租了市中心的房子,以?至于不会碰到打不到车的情况。到达医院的这条路好像变得无比漫长。孟书温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车以?后急奔的。她只记得仓促之?中找到守在病房门口的妈妈,向来稳重的中年女人此?刻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强挺着精神。见到女儿的一瞬间就像见到了精神支柱。孟母的眼泪刷地下来,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拉着孟书温的手,哽咽着,又?有?些条理不清地解释:“半夜你爸忽然把我摇醒,说他好难受,胸闷气短,怎么也上不来气。前?几?天他有?点小感冒,咳嗽,我们还没怎么当?回事?,后来你爸大口大口喘着气,脸都白了,我才意识到不对劲,赶紧打了120……”孟书温大致听懂了情况,忙将?孟母搀到椅子旁边,安抚道:“别怕,不会有?事?的。你要不要靠着我睡一会,一会人出来了,我叫你。”她声音有?点发抖,其实她也很想哭,但她忍着,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孟母闭了闭眼,摇摇头,旋即双手合十,不知嘴里在呢喃着什么。孟书温看了眼手机,睡前?忘记充电,现在已经显示低电量了。她忙将?亮度调低,担心一会手机关机,和别人断联,耽误事?。她抬眼望去。走廊的灯明亮刺眼,长椅上坐满了病人家属。有?的睁着空洞的眼,直勾勾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有?的靠着墙环胸睡去,眉头紧皱。等待结果的过程无比煎熬,孟书温疲惫地别过头,垂下眼。这一刻,她忽然想。如果有?人能陪在自己身边就好了。如果,他现在在身边,就好了。涩雾人在遇到突发事件的时候总是很难保持镇定。很久之前,孟书温曾刷到过一个帖子,问半夜三更遇见什么事最可怕。种种灵异事件统统排在一件事之后。最热的那条评论以?绝对优势领先:家人在深更半夜忽然给你打电话的时候。缓了好一会儿,孟书温仍然觉得有些心悸。在看?见电话一瞬间清醒的刺激,以?及赶来医院时异于平常的剧烈心跳,让她现在格外清醒,甚至有点想吐。孟书温点开手机,找到黎白白的聊天框:白白,我家里出了点事,这几天的工作可能要往后推迟几天。你尽量帮我和最近的合作方商量一下,如果索要赔偿,我自己承担。现在快凌晨三点,孟书温以?为对面?已?经?睡了。不料几秒后,黎白白的语音通话骤然弹出。孟书温侧目看?了眼孟母,她憔悴不安地合着眼。孟书温起身,去卫生间接电话。“喂?书书姐,你那边出什么事了,严重吗,用不用我赶去帮忙?”听见黎白白的关心,孟书温心里一暖。思忖片刻,她没想隐瞒,实话实说:“我爸现在进医院了,情况还?不太清楚,我这几天要留在医院照顾他,可能抽不开身工作。”听到那边开始响起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孟书温忙说:“我自己应付得来。”“没事书书姐,其实我现在就在川沂,一会就到。”黎白白来得很快。她年纪小,其实对这种事情也没什么经?验,但她知道孟书温现在肯定很需要别?人陪伴。所幸结果是好的,虚惊一场。孟父没有太大?问题,只是最近的流感引出了一些其他呼吸系统疾病,需要住院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不久后就可以?出院。在等?待期间,孟书温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她在脑海里想好了应对各种情况的对策,如果真有什么事,该如何安排她的家人,她的工作,她的生活。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向?来冷静的妈妈,束手无策时,下意识对她这个女儿产生依赖和寄托。孟书温意识到,自己在家人眼里,并不是永远都在扮演被疼爱到无法照顾好自己的温室花朵。必要时刻,她会长大?,成为一棵大?树,为早已?步入中年的父母遮风挡雨。孟父和孟母都是学校的骨干老?师,而且教得是同一个班。孟父身体出了状况,要住院,只能休息几天,让其他老?师代课。孟母坐在病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时看?看?孟父,又看?看?孟书温。读懂妈妈眼里的犹豫,孟书温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妈,你照常去上课吧,这里交给我,我和我朋友两?个人呢,不会忙不过来。”高?三学业繁忙,孟母向?来最放不下学生们的学习,孟父请了假,自己不能再缺席。孟母点点头,又看?向?一旁的黎白白:“谢谢你了,等?叔叔出院,阿姨给你做好吃的。”黎白白嬉皮笑?脸地说:“这里交给我们,阿姨你就放心去工作吧。”吃过饭,孟父精神?头恢复了不少,再加上生病,一整夜没怎么睡好,孟书温让他先休息会。从病房出来,孟书温和黎白白到长椅上坐下。幸好黎白白贴心地带来了手机充电线,才?不至于让孟书温和外界失联。孟书温先到水房洗了一把脸,水龙头里的凉水冰冷刺骨。她没带毛巾,也没来得及擦脸,打开手机前置看?了一眼,自己眼下已?经?出现一圈淡青,额前的发丝被打湿,脸色很差,鼻尖和双颊有些泛红。住院需要带一些生活用品,孟书温让黎白白在医院守着,自己打车回家取东西。临到楼下,孟书温忽然改变方向?,去了趟超市。她买了新的盆和毛巾,想了想,还?买了一个保温饭桶,虽然她暂时还?没学会做什么精致的菜肴,但一些简单的家常菜,照着教程也能做几道。结完账,孟书温从超市出来。提着一大?袋略有重量的东西,她有些吃力,走走停停,轻轻喘着气。然而走着走着,忽然有一滴水掉在她眼皮上。紧接着,淅淅沥沥的水珠砸下来。要不要这么倒霉。孟书温有些沮丧地将袋子系紧,防止里面?的毛巾被打湿。周围是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人极速狂奔,也有人从容地撑起伞。孟书温深吸了口气,做足心理准备,刚打算将盆举起,打算倒扣在头顶。下一秒,一片深色的阴影忽然将她笼罩。有人为她撑伞。孟书温错愕地抬起眼。撞进一双熟悉的,漆黑的眼睛。他的目光短暂地从她手里的东西扫过,很自然地将袋子接过来,礼貌道:“麻烦帮我撑一下伞。”孟书温愣了愣,忙将伞接过。岑放一只手提起袋子,另一只手空着,朝她眼神?示意:“盆。”“这个很轻,我自己拿就好。”孟书温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他没动,轻轻朝她伸出手,耐心不减。孟书温犹豫几秒,把淡粉色的盆递给他。孟书温非常敬业地帮岑放打着伞。她忍不住偷看?了他几眼,男人抿着唇,漆黑的眼睛目视前方,下颚线分明,清冷得像遥不可及的雪山一般。然而,一手提着一大?袋日用品,另一只手提着粉色水盆,有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