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滋。这是她曾经看过的舞步,从容优雅的舞蹈。他是绝佳的领航者,她的手自然知道如何就定位,她的脚翩翩起舞。场内的灯光转为昏暗的浪漫情调,一时之间,众人沉浸在优雅的想像空间,悄然细语。“你跳得很好。”“那是你带得好,我根本不会跳的。”要不是他,她根本寸步难移。“你涂的口红是哪一个品牌的?”他竟看出她的妆化得不完美?她略微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涂口红,我只有用护唇膏。”护唇膏……她的唇色自然粉嫩,他本来只是好奇哪一个品牌拥有这种神奇的力量……不知亲吻这张没有油彩的粉唇是什么滋味?他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腰间,突然因这逾矩的想法稍稍加重力道,她立即感受到,而他的气息好像会烫人,她唯恐一开口说话就被烧得遍体鳞伤。她祈祷曲子赶快结束,没料到一下子就应验了,他扶着她的纤腰,牵起她的手护送她回座。“你的手好热,是不是不舒服?”“可能是里面空气不太好,我想出去透透气。”她渴望独处,不善於处理这种不自在。他却挽起她的手,陪她离开喧嚣的礼堂,踱进只有月光斜照的外廊。她抬头,一脸不解。“没道理让女士在人烟稀少的地方独处。”脱离人为营造出来的热闹,夜里的校园空空荡荡,倒数的重头戏将至,更加没有人会离开会场。礼堂一侧是一座九曲桥,湖水映月,纵使会场内全然西式布置,会场外却充满中国古典风韵。“谢谢。”她环顾四周,空无一人,他若不执意跟来,她的确不会喜欢在这样的环境下独处,尤其她还穿着红色削肩礼服,露出大片肌肤。“如果你想抽烟,请便。”她知道绝大多数的男人在这种时候会有这种需求。“谢谢你,我不抽烟。”他不多话,没有任何试探的举动,只存彬彬有礼的体贴。她感觉心情不再紧绷,将目光落在湖面。“可以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我在想……李白。”“李白?”他失笑,开始对这纤细的女子感到好奇。“如果那夜的月色就像今晚,我有理由相信李白会在文德桥捞半边月。”他发出低沉的笑声,“你真是中西合璧的最佳典范。”“真是对不起。”察觉自己的失态,她不好意思地低头。“为什么要道歉?你说起诗人的模样,就像这套红色礼服古典的设计一样,很适合你。”她笑了笑,多亏脸上的半截式面具,遮蔽一半的不起眼。“快倒数了,你不进去吗?”只要稍感不自在,她就会竖起保护网。“你不习惯接受赞美?”“我有自知之明。”“显然你自知的与别人不同。”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好近,她的心跳开始不规律。这时,卖力的主持人以兴奋的声音高呼:“各位嘉宾,令人兴奋的一刻即将到来,现场倒数二十秒,迎接新年!”里头开始响起庞大的倒数声:二十、十九、十八……她抬起头,直觉地以为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他不该站在这里与她虚度。“你快进去吧!”他仍然微微一笑,不为所动。主持人又说:“大家没忘记吧!新年的那一刻,要记得给你的舞伴拥抱和亲吻!”现场应景地响起一阵尖叫。“会来不及的。”她更是窘迫,开始动手抵在他的胸前推着。他抓住她的手,心情甚好,笑问:“你进去吗?”十、九、八、七……“不。”她慌乱地摇头。五、四、三、二……天呀!所有的灯光熄灭,她陷入一片墨黑。她的身躯蓦地偎进坚硬的胸膛,她的唇被另一个温柔的触感覆盖,她不自觉地捶着他的胸口,他牢牢握住不安的小手,将她抵到身后的石梁,唇瓣密实相贴。她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心跳如擂鼓,他的气息让她惊慌、酥软,她想转动螓首逃避,却反而加深他的吻触,她立即身体疲软,瘫在他有力的怀抱中。这个吻太长、太密,超出社交礼仪太多,但是没有人记得起,直到高空鸣起巨响,加上众人的惊呼。灿烂的烟火五光十色,朝天绽放。两人紧紧相偎,他的唇终于离开她的,低语呢喃:“新年快乐。”她想回以祝福,喉咙却乾燥得无法出声。他抚摸她颤抖的红唇,适才的疑问得到解答,这张自然的唇吻起来的感觉真是好得无法形容。他的手滑到小脸上的面具,她彷佛被惊醒,紧张地压制住差点被掀开的防护罩。“不要。”她的声音颤抖得好娇弱,他真想瞧瞧面具下她真实的表情。“我也可以拿下我的。”“不。”她惊恐地拒绝。“为什么?”“这是化妆舞会,不是吗?”她轻轻拉下他的手。她的笑容飘忽、沉静。今晚适合一场美梦,但他已经过了游戏的年龄。“我好冷,可以麻烦你帮我拿披肩吗?”他有话要说,她却率先打破魔障,只怕是梦境太美,清醒太苦。他凝视她许久,才应允:“好,等我。”他的背影消失在入口,她迫不及待地拾阶而下,仓皇逃脱。良久,他握着毛茸茸的披肩,独自面对湖心弯月,若不是披肩的触感太真实,他会说服自己仍在虚幻梦里。这场梦很像童话故事,有华服、有音乐、有王子、有公主。但她,没有留下玻璃鞋。【】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左青琉疲倦地轻捏肩膀,漫不经心地走进拥有三十年历史的古老公寓。“真希望有座电梯。”很显然的,她是在渴望着不可能的奢求。在昏黄的灯泡照明下,她认命地一步一步拾阶而上。掏出钥匙,开启一方天地,这是属於单身女子的公寓。“铃铃。”充满精力的电话声响好像在讽刺着她的筋疲力尽。“喂?”她尽力让声音持平,希望对方不会听出她的软弱无力。“姊,是我。”“青璃?怎么这么晚打来?”听到妹妹的声音,她着实松了一口气。客厅的钟敲下十一点的报时声,一只布榖鸟滑稽地从钟里弹出,咕咕啼叫。在一人独居的公寓里,她喜欢拥有这样的家电,好像就不会太寂寞。“呃……我刚刚去同学家念书。”“哦?要考试了吗?累不累?你才高一,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弄坏身体,知道吗?”“嗯。”左青璃先是应了一声,然后欲言又止,“姊……”“嗯?”左青琉累得不疑有他,心想着待会儿应该先做什么?先去洗澡,还是给自己煮碗面慰劳一天的辛劳?“我……”妹妹嗫嚅了好久,始终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她才察觉异状。“怎么啦?是不是缺钱用?”“不是。”“还是……交男朋友了?”不知不觉,青璃也长到了少女情怀的年纪。青璃比她略微娇小,肌肤白里透红、身材玲珑有致,鹅蛋脸配上黑白分明的晶亮明眸,使她从小就受到异性的另眼相待,她是那种走在路上不乏有星探发掘的美人儿。左青琉站起身来,反观玄关长镜中的自己。她的身材修长,站在青璃身边略显高瘦,裹在牛仔裤里的一双美腿匀称修长,可惜有不穿裙装的习惯,暴殄天物;她的五官不算突出,眉不浓不淡,发不长不短,鼻梁挺直小巧也不怎么翘;她个性保守,不论气质、外貌都是中规中矩,加上那副戴了十年的眼镜,也难怪她常自嘲她的一切都符合了“中庸之道”。严格说来,她不漂亮,但自有一股沉静的韵味,稍加打扮仍会亮眼迷人,但她没有时间浪费在打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