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时离得很近,幸太郎没有事做,开始仔细端详真司的长相。真司的确是非常标准的美男,鼻梁高直,眼睛大大,睫毛、眉毛和鬓角都很浓密。只是容貌那种直观的美感,被他冷淡的气质和素简的着装挡住了,整个人给别人的第一印象并不是美貌,而是漠然的上班族形象。
“真司的鼻尖有点勾勾的。”幸太郎伸出食指来,在鼻子上做一个弯钩的样子,“但是眼睛又很大,很像猫头鹰。”
“不错,猫头鹰是智慧的象征。”真司低头摆弄皮带扣,几乎已经要打开了,但他忽然想起什么,抬头又说:“幸太郎很像猫。”
“茶色小猫,长手长脚的,但平时犯懒就会蜷成一团。”真司补充道。
幸太郎笑了,酒意漫上脸颊,颧骨上都是飞红,他用另一只没有被束缚的手搭上额头,眯上眼睛说:“是哦,别忘了我的艺名就叫猫太郎。”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自己工作的内容,有点担心真司深入了解以后,会不喜欢工口的自己,所以他立刻闭嘴,不再多提。
听到这里,真司停下了摆弄皮带扣的手,幸太郎感到疑惑,转头看他,却看到真司一副纠结而努力的样子,好像有什么难以出口的话想说。
“真司?”幸太郎问。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真司说,“我看过你的影片,在认识你以后——幸太郎会觉得这样是不尊重你吗?”
幸太郎的笑凝固在脸上。原来真司见过我最糟糕的那些样子,而我还在每天装清纯,他心想,这太丢脸了。
真司见他表情不大对劲,忙说:“我没有想要窥私的意思……实在是,太想了解幸太郎了,仅仅是从朋友的角度出发。”
如果不是一只手被铐住,幸太郎早就夺门而逃了,可是他走不了,只能躺在床上。为了掩盖自己的难过,幸太郎只好偏头过去不看真司,但胸膛不停大幅度起伏,这表现了他的情绪波动也相当大。
“幸太郎?”真司呼唤他。
过了好一会,幸太郎才翻过身来,真司发现他已经满脸泪痕,而且眼泪还在不停从眼眶里涌出来。幸太郎不和他对视,也不起身说话,只是躺在床上,望向虚无的地方,眼泪大滴大滴地流下:“真司会瞧不起我吗?因为不聪明,没有钱又没有学历,所以只能做这种工作。虽然自己觉得很有意思,但其实别人都瞧不起,说和做风俗业没有区别——”
真司从来没听过幸太郎用这么快的语速说过话,或者说幸太郎根本就没有想和他交流的意思,而是一直望着虚无的方向,自顾自地说一些让人难过的话。
“并没有。”真司伸出手捧着幸太郎的脸,让眼泪不要流到耳朵里去。真司仍然伏着,凑近幸太郎的脸,为他擦了擦脸上的泪,又说:“你不要多想了,我并没有因此觉得幸太郎低人一等,在我看来这种工作就和去便利店收银、或者去老人院做护工是一样的工作,没有区别。”
幸太郎努力笑了笑,却发现露出的只是苦笑,他别过头去,用另一只手胡乱擦眼泪。“真司不要骗我了,其实自己都不信吧。”
“其实我也做过真司说的那种普通工作,可是总有人来找我,在大街上拦住,给我发名片。我也和别人一样想穿好看的衣服,拍照片然后发动态,可是做那种普通的工作就没有办法满足自己。不仅没有多少钱,而且会非常非常累,光是房租就用掉五分之三的工资了……因为很多很多原因,所以导致我选择现在这样。”
“我真是个虚荣的垃圾,对吧?”幸太郎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他望向天花板,眼眶通红,泪痕从外眼角蔓延出去。不想让真司看见自己丢人的样子,所以他伸出另一只手搭在脸上,虽然看不到上半张脸,但从他张开的嘴和不停发出的哭腔,真司完全能够体会到幸太郎的痛苦。
真司想,这可能不是针对一个人的自白,而是幸太郎工作这么久以来,受到所有委屈和偏见的总和,在今天借着酒劲,一口气全爆发出来了。幸太郎可能也试图交过别的朋友,可到头来朋友圈还是局限在同行里,也许刚和新朋友认识几天,坦白了自己的工作是拍摄特殊影片后,“新朋友”就会拿着他的照片给别人看,说新认识了一个拍色|情片的人,下次带来给大家开开眼界。
想到这里,真司已经完全没办法振作起来,心里满是悲伤和对幸太郎的怜惜,他跪到床上,俯子将幸太郎弄到床铺中央,幸太郎只是一味地哭,并没有反抗,这让真司的行动轻松了很多。
真司让他枕到枕头上,然后半强迫地拉开他那只手,又说:“幸太郎。”
幸太郎睁开眼,泪水糊住视线,他只能勉强看到真司凌驾在自己身上。
“我认为幸太郎靠自己的条件,选择适合自己的职业,并没有什么错。”真司用手撑在幸太郎身侧,保持自己的平衡,“错的是那些毫无缘由就歧视、嘲笑别人的人。”这么说着,真司伸手擦去幸太郎耳畔的泪,又道:“我并没有对幸太郎产生偏见,而且我对你的信任和情感,在一天比一天更深。”
听了这话,幸太郎不敢和真司对视,只能偏过头去,狠狠闭上眼睛,眼泪被大颗大颗地逼出来。因为大哭的原因,他浑身微微颤抖,在真司身体阴影的覆盖下,显得更加脆弱。
第1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