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倒是把章颜吃得高兴了。待秦凤仪饭后告辞,章颜与父亲去书房说话,章颜谈及此事,章尚书拈须沉吟,道,“陛下素有壮志,若是想完全收复土人,倒也合陛下心意。”章颜道,“倘是如此,倒是咱们错怪凤仪了,他当真是好意。”章尚书道,“陛下心有四海,正是你等年轻人建功立业的机会啊。”章颜称是。秦凤仪回家后还跟媳妇说了在章家吃饭的事,李镜一向细致,细细问他都说了些什么,秦凤仪大致与媳妇说了。秦凤仪还道,“你上回还说我多嘴,我哪里多嘴了,章大人极有心胸,还谢我哪。”李镜道,“上遭说你多嘴是你不该随意的在御前举荐人,章大人没恼,是他已经跟你打听明白,陛下是要对南夷州有所动作的。只要陛下重视南夷州之事,一旦他收服那些土人,便是大功一件,以后还愁没有前程么。”秦凤仪道,“我可都是出自公心,才举荐章大人的。”“我自知你的好意,今章家也晓得了,只是,以后御前还需慎重。”“我慎重着哪,陛下待我好,我看陛下有难事,自然要帮陛下出主意的。陛下用不用的,能帮忙我都会帮忙。”李镜简直不知要如何同秦凤仪说,这是一国之尊,不是你老家二大爷啊!李镜都想请父亲帮着同丈夫说一说这官场上的忌讳门道什么的,景川侯听闺女说了章家事,道,“章老鬼就知道情占便宜,得了凤仪这么大的实惠,也没见他跟凤仪道个谢。”李镜道,“父亲,莫不是陛下真要对南夷州下手了。”景川侯道,“章颜当年便是状元,正经翰林,陛下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将章颜这正当年的栋梁打发到南夷州。此时既将他破格提至巡使位,自然是要用他的。南夷州一向是土人的地盘儿,若能将南夷土人彻底收服,必是大功一件。”李镜思量片刻,道,“章颜毕竟是文官出身,陛下既用他,看来还是要想以文教之功来收服土人的。”景川侯喜欢的便是长女的悟性,景川侯就听李镜道,“不知现在南夷将军是哪位?”景川侯在兵部,道,“是一位刘将军。”李镜道,“这位刘将军倘是有才干之人,可是要起来了。”“端看他自己造化吧。”他家诸子都不是武将的材料,倒是这个长女,武道一途极有天资。景川侯一向重视长女,李镜生母早逝,有事也愿意与父兄商量,李镜就说起丈夫的性子来。李镜道,“相公太实在了,他完全是好心,觉着跟章大人亲近,故而在御前举荐章大人。先不说他这样举荐亲近之人,陛下会不会多心。就如章家这样的家族,章尚书是大皇子的经学先生,他家一向与大皇子亲近。章大人此次回朝,我看先时要谋的怕是国子监祭酒之位。相公这样随意举荐,明白人还知他的情,以后章大人倘能在南夷州建功,自然是好的。可倘有个什么意外,相公岂不让人忌恨。何况,人家还不一定知他的情。”景川侯道,“你呢,因资质好,事情便想得多,想得细致,便因细致,很容易钻了牛角尖。阿镜啊,你要知道,这世上,你不可能面面俱到。凤仪时常做些蠢事,有时候,我也觉着他蠢到不行。只是,他有一样,比世人都聪明。”李镜有些不解,景川侯道,“他这样的得陛下青眼,陛下待他好,他自然要忠心以报。你心细,凤仪呢,心纯。你要知道,陛下不是糊涂天子,凤仪倘是你这样的谨慎细致的性子,怕是并不能久得帝心。正因他事事为陛下考虑,陛下方对他另眼相待。”“章颜不过与凤仪泛泛之交,凤仪出于公心举荐于他,他知情也好,怀恨也罢,在朝为官,便不能怕人恨,尤其,凤仪是陛下身边近臣,眼红他的人多了。章颜知凤仪的情,是他明白。如果他不知情,觉着凤仪坏他前程,那又如何?他虽有个尚书父亲,凤仪一样有我们这些人。他虽官阶略高些,可他在陛下心里,不一定有凤仪得圣心。”景川侯道,“凤仪要做官,那么,举朝只有一个人是最重要的,那就是陛下。”李镜细思量父亲此话,道,“只是,相公现下因时常侍奉君前,便有人说他是佞幸了。”“那是因他官职低,他现在七品小官儿,多少大员都不及他在御前的宠爱,焉能没人忌恨于他。待有朝一日,他官居显位,人们就该说是一段君臣相宜的佳话了。”景川侯根本不担心女婿,相对于别人的正统路子,秦凤仪明显是奇锋异数。要是让秦凤仪学那些中规中矩的大臣,那也就不是秦凤仪了,他也就没有今日了。秦凤仪完全不晓得他媳妇担心他担心到去请教岳父去了,秦凤仪在宫里还跟景安帝叨叨呢,“陛下还说南夷州苦,章大人一点儿不嫌苦,他还请我吃酒来着。”景安帝啧啧,“你这存不住事儿的,是不是把我跟前的话与章颜说了?”“这又不是什么机密。”秦凤仪道,“我说了待土人来了介绍章大人给他们认识,还让章大人多进宫,陛下您多指点着他些。他以前在扬州,我们扬州多么的繁庶之地,南夷州跟土人打交道,可得让章大人多些个准备。这样,待他去了南夷州才能当好差啊。而且,陛下您是天下大人也很聪明,必能明白到南夷州如何当差。而且,您这样的器重他,他心里得多感激啊!”秦凤仪还很会维系君臣关系哩。景安帝原不喜多嘴之人,但,秦凤仪这样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景安帝偏又生不起他的气来。景安帝一高兴,又给了秦凤仪一件差使,景安帝的话,“此次太后寿宴,朕交给大皇子张罗,朕看,上回阅兵之事,你就出了不少力气。不若这回也跟着跑跑腿。”秦凤仪不爱跟大皇子一道当差,他道,“我能不能跟六皇子一道啊。”“六郎年纪尚小,还未当差呢。”景安帝看他那不情不愿的样子,道,“看你这样,你还不愿意啊?”“不是不愿意,我过年时把大皇子给得罪了。”秦凤仪寻了个理由。景安帝笑,“怎么没听你说过?”秦凤仪道,“我不是怕陛下偏心大皇子么,要是知道我得罪您儿子,您不喜欢我了可怎么办啊。那我得伤心死。”景安帝问他,“你怎么得罪的大皇子?”秦凤仪就把大皇子赐他对联荷包的事给说了,秦凤仪道,“我又不知道这些个规矩,原来,殿下赐我对联,我应该备份回礼的。我不晓得这些,就自己写了份对联和一对荷包,回了大皇子。”“这算什么得罪?大皇子的心胸,不会将这些许小事放心上的。”秦凤仪只得应了这差使。秦凤仪得了差使,便暂时不必去翰林念书了,回家跟父母一说,秦老爷秦太太都挺高兴,只是,大皇子毕竟皇子之尊,夫妻俩都叮嘱儿子,对大皇子必要礼貌恭敬。秦凤仪自是应了,待夫妻俩回房说话,李镜道,“这差使虽好,奈何咱们与大皇子有些隔阂,你这差使怕是不好当。”秦凤仪自信满满,“无妨,我先在陛下跟前说了,先时得罪过大皇子。”与妻子细说了他在御前给大皇子下套之事,秦凤仪道,“大皇子要是公正待我还罢了,倘他要在陛下跟前告刁状,陛下肯定得说他是故意告我状的。这样,陛下就不会太放在心上。”李镜一乐,“这回总算长了些心眼。”“这我能不长心眼儿啊,上回我就白跑腿白出力,一点儿好都没得着,好处都给他占去了。陛下也是,就不会给我个好点的差使,我真宁可跟三皇子一道当差。”秦凤仪难免又抱怨了一回。却不知,倘是别个人听到他这抱怨,还不知如何眼红呢。庶吉士都未散馆,秦凤仪这都是皇子身边有小人秦凤仪不乐意与大皇子一道当差,真不是没有理由的,景安帝让他过去跟着跑个腿儿,倒不是景安帝不想给秦凤仪安排具体的差使,只是,秦凤仪原在翰林,而且,他是探花出身,具体差使要按职位来,他就真的只是个跑腿的了。景安帝却是觉着,秦凤仪性子机伶又实诚,要是给他安排个不起眼的位子,显不出他来,景安帝也觉着委屈自家小探花,故而,就让他跟着跑跑腿。由于秦凤仪是个能时常陛见的,他这跑跑腿儿的差使,别人也不能小瞧他。秦凤仪完全没明白皇帝陛下的苦心啊,他就觉着大皇子这人没劲,还抢臣下的功劳,没心胸没气度的,但皇帝陛下一片好心,他也不能拒绝。于是,秦凤仪也只得去大皇子那里报到了。结果,大皇子真就拿他当个跑腿的了。你说把秦凤仪气的,秦凤仪回家跟媳妇说,“上回我跟着岳父跑腿,那是因岳父是我长辈,他是什么呀!”心下一千个不服!其实,秦凤仪这话本身有问题,大皇子是什么呀,大皇子是君。你秦凤仪是什么呀,你秦凤仪是臣!要搁别个人,这样不招大皇子待见,当真是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还不知如何诚惶诚恐哪。秦凤仪不是,大皇子拿他当跑腿,遇事也不问他的意见,他觉着,大皇子这就是与他不对付!没眼光!瞎子!明明就是嘛,他在皇帝陛下跟前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就是有朝中大事,他想说又犹豫着要不要说的时候,皇帝陛下都会让他说一说的。说对说错的,还会指点他。看大皇子这样儿,根本没拿他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