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仪同人吃饭一向有眼力,根本不必侍从服侍,给老亲王添汤布菜,就像服侍自家长辈一般,与那些看人眼色的侍女下人完全不一样,举止之间带着那么股子亲热妥帖。秦凤仪一面吃,一面还品评着各样菜式,有一些话老亲王不赞同,但有一些,老亲王倒觉着说得不错。俩人吃过午饭,喝过茶,秦凤仪就服侍着老王爷上了车轿,进宫去了。把老王爷服侍到宫里去给大公主保胎,秦凤仪又转向了寿王府。大公主事件之再吃桔子寿王府是夫妻二人一道去的。李镜自小在太后宫里长大,与皇家宗室中人都是熟的。秦凤仪去宗人府找愉老亲王说情时,李镜就去了愉亲王府给愉亲王妃请安。愉亲王妃也是一把年纪,因膝下无儿女,待她们这些小女孩儿素来是极好的。李镜虽则自宫里出来后见愉亲王妃便见得少了,但只要有机会,都会同祖母或者是继母过来的。愉亲王妃这把年纪,见过的事多了,李镜一过来,她就猜着了些。虽则没把握把大公主这事给平了,但帮着说几句话,愉亲王妃还是愿意的。近中午时,下人过来说叫厨下加道狮子头,愉亲王妃还说呢,“王爷并不好淮扬菜,如何叫做扬州的狮子头?”能到王妃这儿来回话的,也是管事一级的,管事十分机伶,道,“王爷留秦探花用午饭,说秦探花爱吃狮子头,叫家里加一道。”愉亲王妃看了李镜一眼,笑道,“知道了。告诉厨下,再加几样淮扬小菜,一并送去。”管事下去吩咐,李镜笑,“我跟相公就似没头的苍蝇一般,实在不知求谁了。就想着,您老人家与老亲王一向是慈爱的,我过来给您请安。他去了宗人府,一则是给老亲王请安,二则也是为了想问一问张将军如今的居处。”愉亲王妃悄与李镜道,“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子并不在宗人府。”“便是不在也无妨,倒叫相公白赚老王爷一顿午饭。”愉亲王妃笑道,“你我是常见的,倒是秦探花,见得不多。都说他是有一无二的好相貌,只是我没见过。”李镜笑,“我过来还能说是请安,没您的允准,不好贸然带他来。既然您老不弃,明儿我就带他过来,给您请安。”愉亲王妃笑道,“好啊。我也想见见,能叫你等四年的探花郎,到底生得何种形容。”李镜笑,“要论相貌,相公要论第二,无人可论第一。”愉亲王妃听得都心痒痒了,叮嘱李镜,“明儿可一定带他过来,叫我瞧瞧。”李镜连忙应了。用过午饭,李镜辞了愉亲王妃。夫妻俩一并往寿王府去,却未能见到寿王殿下,寿王在户部当差,不过,李镜见到了寿王妃。李镜这样的托请,寿王妃道,“虽则大公主有过失,也不是死罪。只是现下两宫正在气头上,贸然提及此事,便是叫两宫不悦。我看情形吧,要是什么时候太后娘娘高兴,我问一问。哎,大公主委实糊涂,只是,又不能看她这样不管。哎,她这事,要如何是好呢?”李镜轻声道,“现下看,断然是再与驸马过不下去的。”寿王妃叹口气。故而,寿王妃这里,虽未直接应承,起码也不是坏消息。寿王晚上回来,寿王妃还与他说了秦凤仪李镜夫妻过来的事,寿王道,“真是丢人现眼,我出去都不好见人!大公主糊涂,大驸马也是个窝囊废,怎么连个媳妇都笼络不住!”寿王妃道,“阿镜倒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不枉与大公主一道长大,她们自幼便好的。”“既是自幼便好,怎么大公主就没跟她学些降伏男人的本领,我听说,秦探花听她的不成。”“别说,还真是。”寿王妃笑,“秦探花生得可真好,这孩子,我以前没见过,总听人说相貌多么出众,我一直觉着人们说的夸大了些,这真真正正的一见面,还真不是外头人夸大,当真是生得极好的。”“那是。”寿王道,“你想想,陛下是何等见识之人,当年殿试时一面之缘,便将他破格提到了探花。他非但长得好,做官做人都不差,陛下也很看重他。”“的确是个出众的孩子。”寿王妃道,“不是说他与大皇子关系不错么,怎么不去求大皇子?”“你这话说的。谁会与大皇子关系差啊。”寿王道,“说来也是奇怪,去岁阅兵的差使,听说秦探花跟着大皇子跑前跑后的,很是用心。但自阅兵后,两人反不似从前了。”寿王忽然想来一事,悄与寿王妃道,“有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我说与你,你莫往外说去。”“什么事?”“这算是去岁的事了。你也知道,年底,大皇子都会赐亲近的人以对联桃符荷包一类,这也是咱们皇家以示亲近的意思。凡是收到这些赏赐的,自然要献上年礼的。大皇子赐了秦探花一份,你猜秦探花怎么着的?”“快说吧,怎么还卖起关子来!”寿王似是想笑,与妻子道,“秦探花自己写了份对子,一对桃符,一对荷包回了大皇子。”寿王妃目瞪口呆,“天哪,秦探花不会是不懂吧?”“他不懂,景川侯家闺女自小在宫里长大,能不懂?”寿王道。“这事你怎么知道的?”“偶尔听人念叨过一句,知道这事的人不多。你莫往外说去。”“我能往外说这个?”寿王妃道,“这可真是怪了,这对夫妻都是小人儿精,你不知道他俩说话,真是叫人心里暖和。大皇子一向八面玲珑,人人称好的,这是怎么回事?”“这就不是寻常人能知道的了。”寿王道。寿王妃问,“那我们要不要帮大公主说话啊?”“一码归一码,皇兄青春正盛,还没到看大皇子脸色过日子的时候。大公主是咱们侄女,不为大公主说话,难道为大驸马说话!混账东西!要不是他嚷嚷的全京城都知道,这事也闹不起来!”寿王年轻,性子比较火暴,当下忍不住怒道,“大公主也不是个好的!但凡想半点皇家体面,也不能做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寿王与寿王妃八卦了秦凤仪与大皇子一回,秦凤仪回家也同媳妇说呢,“可惜年前把大皇子给得罪了。不然,他惯会做好人,这种大好人,他定愿意的。”李镜道,“你莫如此说。大皇子向来要站在公理正义那边的,他一向为清流推祟,这回就是求他,他估计也是要大义灭亲的。”秦凤仪吓一跳,“不会吧,他要杀大公主?”“不是要杀大公主,不是弄掉大公主的孩子,让大公主继续与驸马过日子。就是让大公主去庙里出家。”李镜说来对大皇子也颇是了解。秦凤仪不可思议,“他们就不是一个娘生的,也是同父兄妹啊,你、大公主、大皇子,不也是自小一道长大的么?”“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皇子要得清流的支持,必然要站在清流这边的。不要说咱家与他关系一般,就是关系好,也不必去求他,必然要碰钉子的。”秦凤仪问,“其他几个皇子呢?”“二皇子那就是大皇子的应声虫,二皇子时常的话就是‘大哥说怎么办’,三皇子一向与大皇子不睦,大皇子说东,他必然要说西的。这回,三皇子兴许能帮着大公主说话。四皇子五皇子年纪尚小,都在宫里念书,等闲出不来的。六皇子更小。”李镜道,“前儿我在家拜托了太太帮大公主说话,你说,要不要再去平郡王府一趟?”秦凤仪道,“后丈母娘好糊弄,郡王妃可不像是个傻的。嗯,平皇后虽是嫡母,却不是亲娘,何况,她上头还有婆婆,与其求她,不如你与祖母进宫时求一求太后。”“这倒是。”李镜道,“也不知大公主如何了?”秦凤仪道,“放心吧,明儿我就去找老亲王打听,今儿下午老亲王就进宫去了。我千万拜托他,定要保住公主的孩子,毕竟,孩子没什么错啊。”李镜感慨道,“你这就是保住了公主的性命啊。”“看你说的,就是我不求老亲王,陛下也不会对自己亲外孙下手的。我知道陛下那人,他其实是个心软的人。”李镜对此话不置可否。秦凤仪对李镜道,“让大管事明儿坊市一开门儿,就去买一车上上等的桔子。”“做什么?”“给愉亲王府送去,原不晓得老亲王喜欢什么,今儿我瞧着,他老人家很喜欢吃桔子。”李镜忙应了。第二天,秦凤仪先与媳妇一道去给亲王妃请安,他毕竟是外臣,亲王妃见一见他这有一无二的相貌,夸赞几句,赏他吃了果子点心,便打发他下去了。秦凤仪便去愉老亲王那里打听,愉老亲王见着他挺高兴,见秦凤仪还拎着个篮子,笑道,“怎么,还给我送礼来了?”秦凤仪笑,“昨儿见王爷喜欢吃桔子,我买了些带来。王爷尝尝,说是我们淮南的桔子。我早上吃了两个,倒觉着不错。”继续给愉老亲王剥桔子,一面神秘兮兮的打听,“王爷,如何了?”愉老亲王道,“大公主毕竟是陛下的亲闺女,虽则她做出这等丑事,很是对不住陛下。只是,肚子里的孩子又有什么过错,终归是皇家血脉,陛下亦是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