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帝看他央求半日,心下又很高兴,便说了,“凤仪你的棋呢,前五十回合,朕也不敢轻敌。刚不可久,柔不能守。你棋风凌厉,故而不能长久,只要过了前五十步,朕便胜数可期了。”秦凤仪不甘心道,“下回必要在五十步之内胜了你!”景安帝笑道,“那再来一局。”“不了。我得回去好生琢磨琢磨,下回琢磨出个绝招来,好叫你大吃一惊!”“好,好,朕等着。”秦凤仪是下午过来的,这会儿一抬头,才恍然,“唉呀,都掌灯了啊。唉哟,我得赶紧回了!”“这急什么。”“酉末翰林院厨房的厨子就收工了,再晚点就没饭吃了。”“朕也没吃饭呢,你与朕一道用就是。”秦凤仪一想,倒也是。秦凤仪立刻就欢喜了,笑道,“那小臣谢陛下赐饭。”他眨巴眨巴眼,还想着,不知能不能再吃的狮子头。就秦凤仪这点小心思,浅的景安帝一望既知,景安帝吩咐道,“给凤仪上三个狮子头。”还问秦凤仪,“是要吃仨吧?”秦凤仪连忙点头,还问,“陛下,我刚刚还想呢,不知道能不能在陛下这里吃到狮子头?陛下怎么就知道我在想什么呀?”景安帝又给他逗得一阵大笑,道,“看你那一脸馋相看出来的。”秦凤仪不信,“我哪里有一脸馋相了,我就稍稍想了一下。”然后,他又解释道,“刚刚下棋时不觉得,这一不下,就觉着饿了。哎,我主要是正在长个子的年纪,总觉着吃不饱似的。”秦凤仪道,“陛下,你可真好。”“给你吃狮子头就是好了?”“不是,关键是陛下你关爱小臣的一片心哪。”秦凤仪道,“要是不关爱小臣的人,哪里会想着小臣爱吃什么呢。尤其是陛下您这样的身份,应该是我们关心陛下您才是啊,结果,还是您更关心我们多一些。我一个只见过陛下数面的小官儿尚且如此,可见陛下待人有多好了。”谁不爱听奉承啊,景安帝也不是圣人,尤其秦凤仪这人与常人不同,一举一动透出一股子“真”来,哪怕这马屁拍得不怎么样,但一听就能知道,秦凤仪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于是,景安帝更加喜欢,笑道,“你这入了翰林院,觉着如何?”“特别好。”秦凤仪道,“从骆掌院到教我们学问的张师傅史师傅,都很好。尤其我们掌院大人,可器重我了,对我要求严格的不得了,我现在每天念书,就等着明年散馆时考秦凤仪的贱招~~景安帝过去皇后宫中时,先到太后宫里转了一圈,裴太后笑道,“都这会儿了,哀家还以为皇帝不过来了呢。”景安帝笑道,“原本想着傍晚过来母后这里用饭,结果,下午与凤仪下了两盘棋,一时就过了时辰。下完棋,都掌灯了,想着母后这里定是用过膳了,便没过来。”裴太后笑,“啊,是那位秦探花。”“母后也还记得凤仪。”“要是别个,兴许就记不得了,他这名儿取得好,正合皇后宫的正宫名儿,可不就记住了。”“还真是。”“怎么,他棋艺不错?”“很是可以。”景安帝现下想想都觉可乐,笑道,“只是他一时不慎,被朕围杀大龙,凤仪都说,三十年未见之惨败!把朕笑的。”景安帝接发侍女捧上的蜜水,笑道,“这孩子,总有那么股子特别的率真。”裴太后也说,“是啊,上次见他,就觉着,这孩子,赤子之心。”“对对对。”景安帝笑,“是有这么个意思。”在母亲这里小坐片刻,景安帝便去了凤仪宫,平皇后见陛下过来自然高兴,尤其景安帝一幅龙心大悦的模样,平皇后笑,“陛下今日定有喜事。”“倒不算什么喜事,只是赢了一盘棋罢了。”景安帝与皇后结发夫妻,情分自然不同。秦凤仪是三十年未有之惨败,于,景安帝,就是有人拍马屁输他棋,也没有直接被杀这么惨的。何况,秦凤仪完全没有故意输他,完全是垂死挣扎不成,被围杀大龙。一想到秦凤仪输的那模样,景安帝就是一阵乐,难免又与平皇后说了一回。平皇后笑道,“唉哟,我还没见人被杀得这样惨的。”“你没见当时凤仪的模样,脸都白了,朕当时,不忍心哪,可杀也杀了。皇后是没见着那懊恼劲儿,悔的直跺脚。”景安帝龙心大悦,夫妻俩说一回话,便早早安歇了。秦凤仪回翰林院的时候,天都黑了。方悦还等着他呢,听说秦凤仪回来,连忙过来看他。秦凤仪刚洗过手脸,方悦看他一副欢喜模样也就放心了。方悦问他,“吃过饭没?”“吃了。”秦凤仪笑,“我都忘了你肯定会帮我留饭,还跟陛下说回来晚了怕没饭吃,陛下就留我在宫里吃了。”拉方悦坐下,秦凤仪道,“阿悦,别说,陛下吃的饭,也很好吃,我又吃了仨狮子头。”“你这不废话么。御膳房的饭,能难吃的了吗?”方悦笑,“看你这一派欢喜模样就知道没什么事。”“能有什么事啊,陛下又不可能找我商量国家大事。是找我一处下棋了。”秦凤仪把赢的银子掏出来给方悦看,道,“你看,我还赢了十两。”方悦吓一跳,问秦凤仪,“你赢陛下钱了?”揽月在一畔也颇是害怕,道,“公子,你咋这么大胆子啊!这可惨啦!你怎么敢赢皇帝老爷的钱啊!”觉着自家公子马上就要小命不保!他做小厮的,自然也不会有好下场!揽月马上就可预见到自己的悲惨人生了,秦凤仪说他,“看这没出息的劲儿!赶紧给我下去!”揽月知趣的出去守着门了。秦凤仪与方悦道,“就赢了一局,第二局输得好惨,我叫陛下围杀了大龙,那一条大龙,足足有八十目!一会儿我复盘,你帮我看看,陛下是打哪里开始算计我这大龙的,真是气死我了!”方悦道,“不是说这个,你怎么能跟陛下赌钱啊?”“下棋不赌钱,有什么意思啊。”秦凤仪理所当然道,“我跟我岳父也赌钱啊,跟小舅子下棋也赌钱。”方悦:你们这是一家子什么人哪。秦凤仪道,“你好歹也在咱们老家住了四年,咱们老家出门就是关扑,你就一回也没关扑过。”“我不想赚那便宜。”“哎呀,你可真不像咱们江南人,江南人哪里有不爱关扑的。”秦凤仪道,“我自小关扑到大,我看陛下也挺喜欢的。”秦凤仪把赢的银子放桌子上的一个红木匣子里,准备休沐时回家交给媳妇保管。方悦正色道,“阿凤,以后你就是去宫里陪陛下下棋,可万万不能关扑了。倘叫御史知道,必要参你一本不务正业,行佞臣事的。”“关扑一下,就是佞臣啦。”秦凤仪道,“我就不信这些御史私底下就没关扑过?阿悦,你就是太拘泥了,陛下也是人啊,我看他对关扑的门道颇是精通。来来来,跟我复盘。”秦凤仪正在兴头上,拉着方悦陪他复盘了大半宿,才把方悦放回去睡了。看方悦很是倦了,秦凤仪还说呢,“要不,你别回了,就在我这儿睡吧。”方悦摆摆手,“不行,怕睡出断袖来。”秦凤仪哈哈大笑,送方悦出门,让方悦小厮扶好了他家大爷,自己也才洗洗睡了。秦凤仪一下子得了景安帝的召见,同学间的反应就是,有些与秦凤仪不大熟的庶吉士,也开始往秦凤仪身边凑了。最明显的就是王五,哦,也就是王华,春闱第五名,因着秦凤仪这位破格提拔的探花,王华没能得了传胪。开始,王华与范正很是亲近,都属于不爱搭理秦凤仪的类型。其实吧,也就秦凤仪这自我感觉良好的,觉着自己人缘不差。其实吧,喜欢他的女娘们自不必多,基本上没有女人不喜他,当然,后丈母娘除外。但,喜欢秦凤仪的男人真不多。尤其秦凤仪这种花枝招展、招蜂引蝶的类型,好多男人都不喜欢。但,秦凤仪这般得圣心,王华明显就开始抛弃同盟,渐渐的与秦凤仪亲近起来。说亲近也有些夸张,反正,关系较以往是好了不少的。秦凤仪这人吧,他不是那种事事精明的类型,但很诡异,约摸是心眼儿少的人感觉就格外的灵敏。甭看秦凤仪没什么心眼,他这人当真不好糊弄。就像先时孙耀祖,那样精明殷勤的一人,他难道不想跟秦凤仪搞好关系,秦凤仪看着白目又天真,这样的人,该好哄才是。但,孙耀祖都与方悦把关系处起来了,在秦凤仪这里都没什么进展。秦凤仪不是靠脑力分析来做人做事的,这人一向是凭直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