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冬便缓缓而谈,春织闻声心咯噔一下,走到那已拾掇得差不多的木箱前,旁的倒是不打紧,可她一眼便瞧见了那密密麻麻的纸张,她打开看了一眼,手也微微发颤。
她抿唇道:“又冬,当日陈家拟出那假礼单可是你收着的?”
又冬点了点头。
“取来。”
又冬蹙了蹙眉头,走到抽匣处,翻腾了下便便翻找出来,边翻边道:“那原件给了京兆府,这份还是你当日放心不下特地叫人誊抄了一份叫我收着,呐,在这呢。”
春织接过,将那礼单摊开,两张单子摆在一处,上面所列一模一样,无半分出入。
烛火映照下,那字迹跃然纸上尤为清晰,薄薄一张纸,却有千斤重,气氛都不禁凝重,几人面上都不得展颜。
夜虽已寂深,但此刻未安寝的大有人在,陆家书房此刻灯火通明,陆绻自大理寺回来后,便直奔书房,直到此刻还未歇下。
恰此刻烛火湮灭一盏,灯火暗淡,陆绻这才抬头,看了眼滴漏,方才察觉已过子时。
他站起身来,正要就案牍旁的团榻对付会,门外传来敲门声,是直存。
他蹙眉坐起,捏了捏鼻梁问:“何事。”
直存推门而入,面上有些急切道:“大人,二皇子来了。”
陆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复又问了一遍:“谁?”
“二皇子今夜方才回京,小的方才瞧了一眼,仍是一身便服,应当是进京后便直奔大人来了。”
陆绻在京中惯来中立,从不沾染皇子之事,亦是因此,皇帝才如此信任,将大理寺交由他来监守,是故他与二皇子并未有过多交集,这一回京便直往他这处来,难保不叫人猜忌。
他面上不禁浮现出二皇子高朝那副笑盈盈的脸来。
他站起身来问:“人呢?”
直存道:“吕伯知道轻重,未敢贸然将人迎进府来,人现在还在府门前站着。”
陆绻闻声面色微缓,起身便往外去,直存忙跟在身后。
须臾便到府门前,一眼便瞧见背身站在石阶下的男子,陆绻蹙眉,即便大氅披身,都难掩高朝那副瘦弱身子,这么一瞧,这在外奔波数月,应当是吃了不少罪。
“二殿下。”陆绻躬身请安,高朝闻声回眸,瞧见陆绻眉眼弯起,一如既往的笑逐颜开。
许是门前灯火暗淡,陆绻瞧不清他眼底神色。
高朝走到陆绻身侧,寒暄两句便让他起身。
“更深露重,还来惊扰你一场,实非本殿所愿,只是本殿到底有些放心不下,还是想来嘱咐你一声。”
陆绻闻声抬眸,开口道:“殿下请讲。”
高朝抿唇,面上笑意盈盈可说得出的话,却比这这腊月寒冬还要刺骨:“唐温伯一案既然已了,何故一直拖着不惩,本殿听讲你与父皇递奏章,言四皇子与唐温伯案子尚有疑点,本殿不知,这疑点为何?是故特地来问上一问。”
陆绻闻声不禁想起周冶先前所言,高朝曾上奏章,即刻处决唐温伯。
他垂下的眼眸闪过几分暗芒,圣上皇子虽多,可真可堪大任的,也就二皇子,四皇子,与中宫所出的六皇子,眼下四皇子已倒,自也只剩二皇子与六皇子,只是六皇子虽是嫡出,但年岁实太小,如今也才不过十岁,与已弱冠且显锋芒的高朝相较,
实在显出些许弱势,近日来,朝中重臣也都有所倾斜,不少以辅佐二皇子为重递了奏章与皇帝,皇帝的意思也颇耐人寻味,竟是皆点头应好,更是命首辅大人细心教他,可见当真有委以大任之意。
陆绻为官几年,自也知晓官场之道,他敛眸道:“圣上命微臣彻查,微臣实不敢怠,其中嫌疑已全交由圣上查阅,命陆绻压案待审,陆绻亦是有些为难。”
三言两语便将这事决断推却到皇帝身上。
许是今夜风大,高朝咳嗽了两声抬眸道:“是吗?”
陆绻垂首应道:“自然,唐温伯一案脉络此刻皆在大理寺,殿下若想翻阅,可先问过圣上,圣上点头,陆绻即刻便送去二皇子查阅。”顿了顿面上不禁闪过些许疲惫道:“这案子查了近乎一月,陆绻亦是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