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已经是十二月底,冬季的晚风寒凉凛冽,从半开的窗户里吹入。她发烫的脸颊让风一吹冷却下来,回过神,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这时房门外传来脚步声。哐哐,房门被敲响,紧接着就是朵母的声音,说:“快十二点了,早点睡。”然后顿了下,“明天周末,你可以晚点起床。”朵棉弯起唇,“嗯,知道了妈妈。”脚步声又远去。朵棉坐在书桌前发了会儿呆,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手指顿在一个名字上,面色怔忡。这种感觉其实很难形容。怎么说呢。枯燥的高三生活本如一片贫瘠荒土,靳川的出现,令这片荒土绿草成荫鲜花遍野。如今,他从这片荒土上离开了,于是花草枯萎,显露出底下坚硬丑陋的本来面目。……好想给他打个电话。朵棉抿了抿唇。这一个月里,她和靳川见面的次数为零,只在上周末的时候打过一次电话。那时他似乎在忙什么要紧事,因此那通电话的通话时长没超过三分钟。训练很辛苦吧,全封闭式,平时应该不能离开基地?也不知道有没有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烟还是抽那么多么?为什么那么喜欢抽烟,抽烟等于慢性自杀,对身体的伤害真的很大啊……她乱七八糟地思索着。就在这时,手里的电话突然震动起来。朵棉吓一跳,垂眸,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赫然三个闪亮亮的大字:靳大爷。……什么情况?传说中的心有灵犀?“……”她惊讶地眨了眨眼,然后飞快滑开接听键把耳朵贴上去,轻声:“喂?”那人低沉嗓音透出一丝及不可察的疲惫,淡淡的,“睡了?”“还没。”“干嘛呢。”朵棉顿了下,乖乖地老实交代,“……正在纠结要不要给你打电话。”靳川那头不知人在哪儿,她听见有轻微的风声从听筒里传出,然后是“叮”一声,类似金属打火机的盖帽被甩开的声音。盯着台灯暖橙色的光,朵棉已经自动脑补出他垂眸,吸燃火星的画面。靳川笑了下:“找我有事儿?”她脸微红,隔着一条电话线好像胆子也跟着大起来,清清嗓子,“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么?”“能。”他懒洋洋地应她,“你有什么不能的。”朵棉嘴角弯了弯,问道:“你呢?你睡了吗,这段时间你们的作息应该会被严格控制吧。”“没有。”靳川说:“睡不着。”朵棉听完就皱起了眉,担忧,“心情不好么?为什么睡不着?”“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朵棉被这道古怪的选择题弄得一懵。靳川:“假话是之前熬夜混乱惯了,突然让早睡早起,有点儿适应不过来。”朵棉有点好奇:“那真话是什么?”“想你。”“……”“我这边儿朝思暮想睡不着觉。”靳川一手拿电话,空出的手掸了掸烟灰,淡淡地说,“那苹果你呢。想我没?”朵棉心口一紧,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很闷热,举着手机上前两步,把窗户推得更开。“……嗯。”她面红耳赤嗓音微哑,悄悄呼出一口气,低声:“想啊。”话音落地,那头一声轻笑。朵棉原本还能假装淡定,一听他笑,心态就崩了,瞬间有种挖个坑坑把自己整个藏起来的冲动。几秒后,靳川轻声喊了她一句,语气低柔得不可思议,“苹果。”朵棉心还颤着,应道:“嗯?”“想见面么。”“……”“想就下楼。”靳川说,“我就在你家单元楼门口。”闻言,朵棉瞬间呆了。下楼?单元楼门口?现在?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跑到窗户边上往下看,夜色深浓,目之所及处只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四处都安安静静。朵棉近视,没戴眼镜只看见乌漆嘛黑的一片。她皱眉,一时不能确定靳川的话是真是假——那人的性格,天大的事也能拿来开玩笑,万一又是逗她呢?她有点不相信,“你别跟我闹着玩儿……”“下楼不下楼。”“……你真的在?”靳川没什么语气,“两分钟,没见你人我就摁门铃了。”“……”朵棉简直要给这位大爷跪下来唱征服,忙忙道:“别别,我信你我信你,你稍微等一下我马上下楼。”说完飞快挂断了电话。卧室里暗暗的。她啪一声把灯的开关摁亮,照镜子,手忙脚乱地拨了拨头。镜子里的姑娘个子小小的,不知是不是最近太用功的缘故,圆润的脸蛋稍微瘦了点,胜在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就算穿着套天线宝宝的居家棉袄……也不算太见不得人。琢磨着,朵棉拿起钥匙,关掉灯,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主卧里头漆黑一片,爸妈应该都睡熟了。朵棉垫着脚小跑,连棉拖都没换就打开大门出去了。在等电梯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靳川刚才拿摁门铃来威胁她?可是,他怎么知道她家是几楼几号?他压根不知道啊。……又被骗了。朵棉有点懊恼地鼓了鼓腮帮。话说,之前住奶奶家的时候,靳川也这么大晚上来找过她。深夜碰面……有种在幽会的感觉。她咬咬唇,摁住噗通乱跳的心口。“叮”,电梯到一楼了。朵棉忐忐忑忑地走出电梯,穿过大厅,抬头,果然看见夜色下站着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靳川斜靠着一棵粗壮老树的树干,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一枚打火机,似乎察觉到什么,他转过头来。隔得远,朵棉看不清他的表情和眼神。这是热吻之夜后的霎时,朵棉浑身跟过了电似的一抖,一动不动。……他居然咬她耳朵?属狗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