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声线好听的人才敢有这种习惯。换成个公鸭嗓,怕是早被人拖出去打死八万次了吧……不过,他好像正常了?心情好回来了吗?朵棉乱七八糟地琢磨着。过了会儿,走到小区大门口。“我到了,你回医院去陪你外婆吧。”朵棉站开两步对靳川道。说完,想起在校门口时火车叮嘱她的话,又继续,“你那个朋友让我跟你说,让你自保重身体,注意休息。”靳川挑挑眉,“他让你这么跟我说,那你自个儿呢。”“我什么?”心跳……又变快了。朵棉应得很自然。但她没有勇气看他,索性转过头,看向一旁。离小区大门不远处是一条巷子,黑咕隆咚,老路灯发出萤火般微弱的光。靳川盯着她,语气依然很淡,“你是怎么想的。”“……”朵棉沉默几秒钟,说:“我当然也希望,你不要太辛苦太累,能多休息。”哪个高三的学生像他这样天天在学校睡觉。她好想知道,除开外婆生病的这几天之外,这人平时晚上都在干些什么。“行。”靳川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意,“你发话,我当然得听。”“……”什么意思?合着在你心里,她地位有点儿不一样?朵棉眸光微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要破壳似的……跟他独处的感觉真的太要命了。“那行,我就先回家了。明天见。”她冲他挥了下手,然后就转身,几乎是小跑似的往小区大门走去。“刚在医院电梯里,”这时,背后走马灯似的飘来几个字,“吓到你了?”“……”朵棉脚下的步子骤然顿住。她回头,几秒后露出一个笑容:“没什么,看得出来你当时心情不好。没关系的。”“我妈在我九岁会儿就死了。”靳川淡淡地说。“……”朵棉听完,脸上的神色骤然一变,半天做不出什么反应。“我也没老子。”他手里玩儿着打火机,开口,极其稀松平常甚至半带调侃的语气,字里行间,冷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亲人就一外婆。”夜晚的风忽然停了。朵棉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嘴唇嗫嚅,想说对不起,又没有说出口。她想起靳川在电梯里对她说的话——“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光靠道歉就能解决的事。”周围的空气安静到极点。良久,靳川懒懒朝她走近几步,“万儿八千年前的事,别整这么沉重。”朵棉无言,片刻,点了下头。事实上,她万万没想到以他这种性格,居然会跟她解释这些。他盯着她,低声:“那笑一个给我看。”“……”朵棉迟疑了会儿,调动面部肌肉,把两边嘴角往上扯。白生生的脸蛋儿被挤出了褶子,形成一副标准的假笑表情包。看上去滑稽蠢萌。靳川看她两眼,自己倒是很淡地弯了弯唇,“呆苹果。”托半期考试的福,之后的几天,七中全高三差点被各科老师的题海战术给炸懵。语数外,物化生,语数外,物化生,各种试卷练习题,工程量之浩大,以致朵棉晚上做梦都梦见的是周开蒂和胖丁。就这么做了几天噩梦,考试了。又在噩梦的噩梦中煎熬了两天,考试结束了。交出英语答题卡的那一瞬,朵棉肩一垮,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这几天实在是太辛苦,也太可怕,嗯,等考试成绩出来,周末她要疯狂打两天pubg来压压惊。这个点儿,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二十分钟。朵棉先去了趟洗手间。出来一看,1考室里不少同学都已经提前交卷。各班的优等生聚集在走廊上,小声讨论着,好像在对答案。朵棉眨了眨眼,过去凑热闹。“干嘛呢?”她伸长了脖子问。“哦,谢雨亮找靳川借了他的英语和理综试卷。我们在对答案。”一个斯斯文文的男生好心回答,“你知道靳川吧?是这句话成功把朵棉撩得面红耳赤。他整个人的气质本就慵懒,这么拖长了语调一挑眉,痞气冲天。朵棉发现他那张脸,冷的时候冰冻三尺,但寒冰融化时,其实很适合做这种不太正经的表情。而且能把这些表情做得毫不轻浮不招人反感的,他是她见过的唯一一个。朵棉脸涨得通红,支吾着,好半天才小声嗫嚅出几个字:“……干嘛拿我开玩笑。”靳川盯着她,淡淡地问:“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对呀。”不然呢,难道还是认真的么。不乐意跟她分开,还就想挨着她,这些话真容易让人误会。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教室外的走廊上传来,喊道:“朵棉,胖丁叫你马上去办公室,把大家的文言文练习册抱过来发了。”不知为什么,听了这话,朵棉竟有种终于能逃脱的感觉。“好的!”她应了一声,几乎是顿都没顿一下地站起身,离开了座位。连再回头看靳川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走廊上人不少。趴在栏杆上听歌的,坐在桌子上玩儿手机的。半期考结束,沉寂了两天的高三教学楼恢复活力,少年少女们追逐打闹,光把每个青春的影子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