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兹菲德?雅各氏症(注1),目前是不治之症。潜伏期长达十到二十年,无法预测何时会发病,而一旦发病,只消三个月时间,脑就会变得像海绵一样空空如也,接着死亡。」
我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这个引人怜爱的头颅里,可怕的病原体或许正在蠢蠢欲动。我拼命将你的头抱在胸口,而你则硬挤出开朗的音调说道:
「不过太一你别担心,我说不定没有被感染到啊。而且这种病也不会藉由做爱传染。」
某种温暖的东西落在我的胸口。你静静哭泣了一段时间。
「你应该不会想再跟我这种不知道有没有得病的女孩子交往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也不知道何时会忘了所爱的人的脸。明天如果你在学校碰到我,可以假装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之前知道这件事的另一个人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结果就从我眼前消失了。我并不想因为这种病害得你痛苦,而且这几个星期以来,我真的很快乐。所以就算只有今天也好,能被太一这样紧紧抱着,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你不出半点声音地哭泣着,宛如梅雨季结束时的阴雨,你的泪滴渐渐积在我锁骨的凹陷处,我的眼中也涌出几滴冰冷的水珠,滴在耳朵上。我们两人就这样一直流着泪抱在一起。
美丘,我非常感谢你提起勇气告诉我所有的事情,而我接下来展现的勇气,和你比起来也毫不逊色。我拭去泪水,将你的头发往上拨,接着像是要让那道白色伤痕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般,仔细地从头到尾将它吻过一遍。
你一边哭泣,一边喊着:「谢谢你。」
我也一边哭泣,一边说着:「谢谢你。」
之后,我们又再一次结合。
注1:库兹菲德?雅各氏症患者的脑部阻止会产生空洞、海绵化,并导致脑部退化、肌肉失去协调、产生痴呆状,然后死亡。
第26话
下午五点过后,我们走出宾馆,回到涩谷的街上。明明已经流逝了这么多的时间,街上却还一片明亮,和往常一样挤满了逛街的人潮‐‐就连这么点小事,都让我感到非常不协调。
因为中间穿插了你的告白,所以我们前前后后总共做了两次,使得我疲惫不堪。虽然身体已筋疲力尽,但我的心却异常澎湃,如果就这样放着不管,我很可能会一边鬼吼鬼叫,一边跑出涩谷的街道。你和我不同,已经恢复成平常的美丘,刚刚还在我胸口泪眼婆娑的你,现在已经平心静气了。
「太一,我好想吃冰淇淋喔!尤其是淋上黏黏滑滑巧克力酱的热软糖圣代!我知道一家好店,一起去嘛!」
你特别强调「黏黏滑滑」,接着笑了,我知道你为什么笑,因为直到刚刚,我们两个都还黏黏滑滑的。我们快步走下道玄坂,来到涩谷街上,宾馆所在的那座山丘随着我们的脚步越来越远。我想和这个人在一起,多一秒也好,我想和她一直在一起‐‐每跨出一步,我的心中就更加确定这股情感。
这就是我和你在七月中旬发生的事。那个梅雨放晴时的闷热午后,期中考最后一天的傍晚。我获知了所有的事情后,并没有丝毫迷惘‐‐我并非想和你一起死,而是想和你一起活下去。我要抓住每一个瞬间,活在当下的每一秒。
我俩真正的夏日揭开序幕那一天,我感受到燃烧成灰烬般的幸福。美丘,虽然我没有问你,但我知道你一定跟我有着同样的感受。那一天,我们俩见到的所有景色,应该是相同的,我们就在那世界的中心,用爱与勇气的力量让世界运转。
我绝对不准任何人说,这只是我一厢情愿‐‐
因为当我拨起你的头发吻上去的那瞬间,我的世界真的翻转了一次。
透过那个吻,我选择了我们两人的未来,选择承受所有的伤痛。
这件事,我至今依然毫不后悔。
第27话
八月是热带的夏日。
梅雨季节结束后,东京的天空摇身变为一片大大的蓝色玻璃,没有杂质、没有伤痕、没有迷惘,一切纯净透明,就像你一样。当我抬头看着无尽的苍穹,便好像看到你的睡脸一般,让我莫名地想哭。
仿佛被擦拭过干干净净的天空正中央,挂着一轮几乎要烧伤眼睛的火球。阳光并不是炙热,而是晒得让皮肤发疼。在这个任何人都想躲到阴凉处的季节,我们两人总是手牵着手漫步在太阳底下,仿佛想藉由阳光来消除潜伏在你脑袋伸出的坏东西。
不管天气再怎么炎热,都不成问题,因为在我和你的身体里,有着不输给太阳的熊熊烈火。
我们每天见面,只要一碰面就绝对上床,我们想透过自己‐‐解开将连接人类代代生命的快乐中隐藏了什么秘密。汗涔涔地漫步在涩谷的街道上,有一种……唯独我们两人化身为亚当与夏娃的感觉。
或许这句话并没有错。就像我们每个人只能活过一次般,快乐通常也都只有一次。就算我们可以透过网络或电子邮件在现实中写下无比庞大的资讯,但在恋爱方面却依然像个原始人。挨上一个人时,心头的悸动会震撼胸口,连接两人的秘密带来的快感,会让身体陶醉其中‐‐不论如何反复、重复,仍不会失去新鲜感,真是不可思议地力量。生命的秘密并不存在于数位情报的深海,而是潜藏在无法预知明日的弱小身体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