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说是‘幻想’吧!孩子。”元之关再次转过身去,“那一年,我七十二,已经在黑礁码头边搭起的木楼上敲了六十年的锣了。那时,还没你呢!”
二木算了一算,这元太爷今年,该是九十以上了。
“六十年啊!六十年----只要一看见船儿出现在海天一线,我便使劲地敲,使劲地敲。为这,镇子给了我这个孤儿一口饭吃。而他们以为我也只是为了有口饭吃。六十年啊----他们不知道,不知道我那种时刻都在被追逐或是随时准备着被驱逐的强烈紧迫感。”
元之关随手从长几上拿起一个玉葫芦,把玩着。
“我想出海!我做梦都想!”他的声音明显大了不少。
“没错,我是行动不便。但力气,我还是有的。可又怎么样呢?我没有船,他们也不会借给我船,哪怕是又旧又破的船。更不会有人愿意带上我这个头也秃,满脸瘤子,连走路都走不稳的可怕的可笑的废人出海!直到他们看我老了,锣也敲不动了,终于给了我一艘腐朽的小艇,一张不知道修补过多少次了的渔网,以及两日的口粮。”
二木听到这里,羞愧难当。他感觉自己就是压榨了这老人一辈子的双季镇。
“您去了?”
“去了。为什么不去呢?我只是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在大海中飘荡。而他们总幻想能捕捞起什么大鱼大虾奇珍异宝。”
二木想起了奔牛号……
“我扬起小小的风帆,无所谓方向,只要眼前唯有一望无际的大海就好!”
“您不打算回来了!?”
“是的。在我收起第一网前,是的。”
“这东西是您捞起的?”
“要不然呢?”
“这是一种贝壳?也是一种药?”二木急切想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元之关笑了出来,说道:“难怪那时文老家伙见我头不偏腰不弯了,就偷偷挫下我这随身宝贝的粉末,自己吃了。原来在你们这些人眼里,这东西,就只是药而已啊!”
“不是药是什么?”二木喃喃地说。
“不过也没错!你眼前的这些稀世之宝,便是老夫用这药医好了那些皇亲国戚所换来的。不过……”元之关再次脱下了长衫,扬声说道:“看仔细了,我虽只出过一次海,捕过一次鱼,但在那码头上的六十年里,什么奇形怪状的鱼虾蟹贝我没见过!这些年来,我也寻遍千山万水,见识了无数珍禽异兽。我可以非常确定地告诉你,这东西……”元之关再次提高了音量,
“是鳞!”
“鳞!?是鱼鳞?”
“不!是蛇鳞!”
“蛇鳞!!!”二木张大了口。
“我查过古书,也让很多捕蛇人看过这东西,结论一致。最让我感到兴奋的是,数十个捕蛇人根据这鳞片的形状,纹路,以及磨损情况断言,这仅仅是这条蛇尾部的鳞片。而且,这是条生活在水里的蛇。”
“这是条很大很大很大的海蛇!”二木一连用了三个‘很大’。他也见过那么几种海蛇,最大的也不过手臂粗细,鳞片不过指甲盖大小。而这比手掌还大的鳞……还是尾鳞。可想而知,这蛇该有多大呀!
“呵呵,你太小看这蛇了!”元之关笑着说,“我还请教了那些个捕蛇人,我问他们,若以这尾鳞来推算,这蛇大概能有多大,那些捕蛇者的回答可谓是千篇一律。”
“怎么说?”
“不知道!”
“不知道?”二木不明白。
“这正是我希望得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