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敢动,只有跌跌撞撞下楼梯的声音。挤挤挨挨在一起的男女们,举着被铐在一起的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仿佛能看出悔恨莫及的样子。孙端寅端着茶盘愣在走廊良久,看着他们走下楼梯,听话地蹲在地上,这才反应过来这是遇上扫黄的现场了。他在一层的小餐馆做服务员,说实话,堂食的顾客没几个,倒是包间里打麻将的客人很多,一到晚上就热火朝天,乌烟瘴气地坐满了人。在这原朗村里,算是最热闹的地方了。不过对于楼上的情况,虽然孙端寅有一丝察觉,但是老板从来没让他在十点以后上班过,楼上是什么样子,他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一个生意很好的小旅馆。有时是衣衫款款的“成功人士”,有时是尘土飞飞的工人。看着蹲在面前抬起头能认出来的几个旅馆常客,孙端寅这才惊觉原来楼上是个淫窝。“你跑什么!”正想着,二楼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一路滚到楼梯口,定睛一看,是个碎掉的台灯,紧接着,是个大活人,踉跄了几步,从楼梯最后几级像个大木桶般滚落下来,躺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霎时,一个蓝色的身影飞速地跟下来,三两下钳住地上人的双手往后背一反,膝盖一压,单手捏住。孙端寅都没看清楚,手铐就已经被铐在了那人的手上。“啊啊啊啊啊手断了手断了!”“至于嘛!都说了让你别跑!”单腿跪在地上的人拍了拍手,一巴掌拍在那人的后脑勺上,一把清亮的嗓子顿时吸引住了孙端寅的注意力。是个女警!这一来二去的场面,让孙端寅看傻了眼,地上的人嗷一嗓子,惊得他后退半步,端着茶盘的手一倾斜,摞在上面的盘子就立马往下掉。“诶!”他惊呼一声,伸手去捞。有人却比他更快,孙端寅只来得及看见一片蓝色划过眼前,完好地茶盘就稳稳当当地回到了自己的手里。眨眨眼,那靓丽的面容与自己只隔了两个拳头的距离,首先看见的就是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如泉水般澄澈。孙端寅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微微后仰,一个谢谢要分开几瓣来说。那双眼睛眯起来,弯出月亮般的弧度。肩膀上被人拍了拍,清脆的声音传入孙端寅的耳朵,“小朋友,别怕,有困难找警察!”“啊?”孙端寅只觉得大脑神经没反应过来,像个傻子似的看着他们收队,把违法人员塞进警车里呼啸而去。警铃声还在脑子里萦绕。正愣神,包间里吱呀开了一个缝,躲在门后的人对孙端寅招招手:“小哥!小哥!”他回转身,把茶盘放在桌台上,走过去问客人需要什么。“刚刚不是来抓赌的吧?”那人鬼鬼祟祟地躲在门后,只探出一个光头来。孙端寅摇摇头:“不是,是来扫黄的。”“嗐!我就说嘛,我们就是打点家庭麻将,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警察来抓!”光头一改起初小心翼翼的状态,把门一开,乌烟瘴气的味道就直冲孙端寅而来,他被呛得直咳嗽。“就你最胆小,刚刚是谁说要关灯来着,瞧你那怂样!”坐在最里面的人,嘴角叼着烟,眼皮耷拉着,一个刀疤挂在眉角,更添了一份痞气,胸前戴着一尊玉佛,手腕上缠绕了几圈佛珠,手指里夹着一张麻将牌,啪地一下掷到桌面上,“八筒。”随着他的牌落下,包间里活络起来,牌局又开始继续。光头摸着锃光瓦亮的脑袋,也感觉自己有些小题大做,招呼孙端寅又送一壶茶进去,便佝着腰坐回一边沙发上,茶几上还散着一副扑克牌,有两个人正刷着手机,似乎在等他回来继续。孙端寅不想惹这些臂膀上纹着青龙白虎大块纹身的人,虽然他们对老板很客气。他摸摸自己起的一层鸡皮疙瘩,把搂起来的上衣袖子放下去,走到大铁桶前灌了满满一壶茶送了进去。沾了一身烟味出来,老板这才姗姗来迟,在这初春的天气里,满头大汗。“端仔,你冇事吧?”这家店的老板是广地的,但开了一家川菜馆。普通话及其不标准,孙端寅也是逐渐在习惯他的话,还差点被他带跑口音。孙端寅端起放在桌台上的茶盘,上面还有几个没有洗过的碗碟,“李哥,我没事,警察是去二楼扫黄了。”似乎是担心孙端寅的安全,李哥接过他手里的盘子,“端仔,要不是我那边有点事耽搁了,今天也不让你待到这么晚的,已经十点半了,你先回家吧。”“我把碗洗了再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