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自己放入她的灵魂,如此无非是想找到那个所谓的伪神,如果可以的话,顺带好好修理它一番。
毕竟只剩一缕残魂为祸四方,要收拾它,应该不难。
这里是葵姝的灵魂之界,一眼望去,面前的小道上满是大大小小的武器,有剑,有刀,甚至还有狼牙棒。而这些像是从地里长出来似的,扭曲着,个个形状怪异。
道路的两边是高高的断崖,看起来不可攀爬。天空倒是和外界的无异,只是有了法术禁止,无法飞起。湛蓝色的却仅仅只是划过一线,也只能看到一线——不知为何,我一进来,就被夹在了这鱼肠道上。
每个人的灵魂都不一样,由此构筑的世界自然也不同。葵姝的灵魂世界里竟然都是武器,这点让我颇感讶异。
我以为,会在这里面看到传说中的月神呢……
小道十分狭窄,又生了各型各类的武器,几乎让人无一落脚之处,可偏偏这又是唯一一条通往前方的道路,是以,我行一步,拔一刀枪剑戟。
“好好的红缨枪,长得跟龙须样干嘛?”满脸嫌弃地扔掉一柄“生长”曲折的红缨枪,我走得不耐烦了,干脆施法将前方的道路全部铲平。
虽然这会伤到葵姝的灵魂,但若不伤她,估计我的灵魂就得走死在这前途路漫漫的小道上了。
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出了小道,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许多,抬头望去,长空辽阔,不见飞禽。
此刻置身于满是枯草黄沙的荒原中,但听风声片片,刮过耳畔,似人轻声的呢喃,却句句蛊惑人心般。
我拧起了眉目,召出赤鸢紧紧握着,四下环顾,放声道:“何必再躲躲藏藏?!”
起初只有风声回应,到了后来,虚空中自传出一声雌雄莫辨之音,如摄心魄:“堕天,我们好久不见……”
应是为了衬托出什么,远处的天空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变为黑夜,毫无预兆,周遭一下子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般,连风都没了生息,仿佛空气都被凝固,仅它诡谲怪诞的话语,如同近在耳畔……
“影神么?”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想去理会为何须弥和这影神都出口唤我堕天这事了。
因为此刻,面临这无边的黑暗,我竟感到了从所未有的慌乱。只得努力将气息调至平稳,才敢勉强开口同它对话。
“哈哈哈,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还能记得我。”
它似乎在我身侧环绕着,有时感觉到了什么冰凉的物体划过肌肤,可我却迟迟没有行动。
“你也曾是神,理当铭记。”
既然都把我当做堕天,那我厚颜无耻地做这一回神吧。
“是啊……曾是神。”它的声音飘远了一些,再近时,已带满满的怨恨:“可你杀了我,出手决厉,甚至毫不顾念同伴之情!”
“所以,你现在想动手吗?”我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冷静了下来,掌心暗中蓄力着。
毕竟它现在再怎么说,也不过是区区残魂罢了,怕它做甚!
我想,伪神定是恨堕天的,说不定下一刻便会动起手来。怎料,它嬉笑了一声,声音又远了去:“我不会同你动手的,因为此刻的你,还不能被称作‘堕天。’”
我心下一惊,又听它絮絮叨叨道:“我在那个地方待了许久,一直都在修养生息,好在近日得了一副新的身体,既然如此,那么这副身体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就还给她吧。”
伪神似乎是飘得远了,连同这黑暗一起,一并带走了去,独留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我们还会见面的……到时,再算上旧仇吧……”
所有让人感到压抑的气息通通在一瞬离去,我能确定,伪神已经走了。
光影的瞬时交变下,天空又变回了原来的色彩。直到风又渐起,吹得我有了寒意,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想自己终究不是堕天。
若换作她,定是不会被一介影神而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果然,只是须弥和它认错人了而已。
掌中的赤鸢隐隐发了烫,我叹息一声,说不出此刻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来。明明伪神已经从葵姝的灵魂内离去了,可我怎么觉得,一切结束的同时,却又好像才刚刚开始?
回到人间,我一睁开眼,就见面前的影人开始出现一寸一寸的裂痕,从头到脚,密布全身。而那条尾巴,则化作了一团烟雾,终是被风吹散了去。
我后退一步,眼看着那些裂痕开始脱落,一块接一块地,露出里面女子光滑白皙的肌肤。
直至最后一块黑片掉落,葵姝才睁了眼,碧蓝的双眸呆滞地望向我,澄净得不掺半分杂质。
闹了半天……终于变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