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好奇,乔勉侧目看了一眼,身份证上的照片不是最近照的,脸上还带着点学生气,她按上面的出生年月算了算,程何钧今年三十二,比她大四岁。交完押金取了证件,他说想去书库看看,乔勉没有多言,抽出自己的卡跟他一同进去。两人走走停停,漫无目的地在里面翻看,程何钧停在一排矮架前打开了一本书,乔勉也拿了一本,但余光却聚焦在别处。他很专注,右手拇指与食指缓缓捻着书页的右上角,慢慢翻过一页。乔勉有些惊讶,他看书时无意识的小动作居然和自己一模一样。离开图书馆时已经十一点半,中午的阳光异常毒辣,晒得地面蒸腾出一股热气,不断烘烤着行人。二人刚踏出大门,乔勉就回头说:“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程何钧问:“你之后有安排?”“没有。”“那……正好饭点了,我请你吃顿饭吧,算今天的答谢。”答谢?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不用了。”乔勉继续朝马路走去,信号灯正在不断闪烁。程何钧快步跟上来:“附近吃一点吧,吃完再回去。”“真的不用。”她看也没看他,准备等下一个绿灯亮起就去对面的便利店随便买点东西。信号灯开始了最后的倒数读秒,两边都发出刺耳又有规律的鸣叫。“乔勉。”他在吵闹的声音里叫出她的名字,就像上次大雨中他喊自己上车一样。她终于回头,看到的是他有些窘迫的神情:“我说真的。”“为了答谢?”程何钧垂下眼睑,又抬起来看她,眼神变得很直接。她不是没有感觉,这人三番四次找上她,若说毫无目的她是不信的,可她觉得他们也许仅止于此不必再迈进一步,因为这来路不明的一切让她感到荒唐不安,那是一种未知的,杂乱的,将明未明的东西。乔勉说:“我们都算不上认识。”程何钧一时无言,最后在烈日下略显惨淡地笑了笑:“一顿饭而已。”信号灯又一次走到了绿色,她的高跟鞋鞋尖朝前,背后一双宽大有力的手再次将她拉到身旁。乔勉再也无法忍受,用力甩开他,警告道:“你如果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提意见,可以投诉我,但请你不要再缠着我了。”他一愣:“抱歉,我……”“程老师!”远处忽然传来清脆的呼喊,骤然打破眼前的局面,使两人都停在原地。“程老师。”声音越来越近,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一路小跑过来停在程何钧面前,“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呢。”“徐老师?”程何钧有些意外。“你也来图书馆?学校那些资料还不够吗?”这个徐老师身材稍显圆润,面容亲和,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啊,不是专业方面的书。”徐老师笑起来:“也是,我来给我儿子借课外书。”说完她提了提手里的环保袋,笑盈盈地看向乔勉,“这位是?”乔勉不等程何钧开口,抢先说道:“我是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噢,你好你好。”徐老师透过镜片看去,她穿着衬衫和长裤,的确比较职业,表情还有些严肃,像处在工作状态的样子。她没有多想,撑起一t?把遮阳伞,手掌在身前飞快扇了扇,嘴里埋怨道:“这天气也太热了,程老师,我先走了,你下周一回来是吧。”“嗯。”“那好,下周见啊。”“下周见。”说完,她转身去向地铁站,刚走几步不忘回头叮嘱一句:“你们找个有空调的地方啊,别站外面,太热了!”“知道了。”程何钧挥挥手,目送她走进站内。乔勉的额角也挂上了薄汗,她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碰面弄得泄了气,一些情绪似乎偃旗息鼓了,她注意到程何钧背后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一块,天的确很热。“算了,去吃饭吧。”绿色的标志跳跃着,乔勉率先过了马路。市图书馆附近有些上两个世纪的老房子,沉默地立在同一个区域里,走过的人也像染了层旧色,乔勉就这样拐进了一条小路。程何钧甚至没有问她想吃什么,去哪里吃,他很清楚乔勉一定有自己的想法。他静静跟随她的步伐,走到一处沿街的店铺,一家炒菜馆,地势偏低,下沉了几级台阶的那种。他以为她会去更现代或者中规中矩的饭店。馆子里坐的大多都是中年人,本地人,看得出是常客,也可能就住在附近。她站在门口,象征性地问程何钧:“这里,行吗?”他点点头:“可以。”乔勉拉开移门,找了两个靠窗的空位坐下,位子很小,她把黑色小包放在了膝盖上。两人都叫了份炒饭。等候的时间,她一直转头看向街上,一辆老式自行车紧贴着人行道驶过,清脆地打着车铃,老人不紧不慢地散步,还有一只花猫,悠闲走过低矮的墙头,优雅高傲。她问道:“你是老师?”“嗯,不像?”乔勉抬了抬眼皮,说:“那个徐老师,比较像。”程何钧笑了出来。“中学还是小学。”“大学。”“……”之后她没有开口,直到炒饭上桌,她抽出筷筒里的筷子边擦边说:“像教体育的。”程何钧一愣,这是乔勉了一阵,随后在突然之间骤然放大,震耳欲聋,像无数颗塑料珠子掉在地上。她看了眼计价器,下车撑伞,反手关上了车门,却发现司机多开了50米,停在金悦华庭与旁边小区相隔的一条小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