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对方无比安静,恬静的睡颜,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芒色,然后俯身贴到了穆久的肚子上。
那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从小到大,他都奢求,祈求自己没来过这个冰冷,残酷的人世间,也不希望未来能留下子嗣。可是现在临祁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好好地出生,他一定会好好地留下它,抚养它长大成人。
那个起伏不大的肚子,似乎听不到什么声响,临祁也不敢再趴的更近点,生怕把穆久吵醒。
他缓慢的抬头,将穆久身上的被褥盖好后,才离开了这里。
穆久侧过身体,将目光转移到临祁离开的背影,百感交集。
他只希望肚子里的孩子能快点生下来,然后自己一个人默默独自离开。
这样会不会过于自私自利,这个孩子,临祁真的会好好养大吗?
但是以后怎么样,都与他无关了。
不管临祁会不会放他走,他都会想尽办法走的,大不了又是以死相逼。
穆久掐指一算,自己也不年轻了,再过将近两年的时间,都要三十岁了。
三十岁?
他和临祁相识是在十几岁的年纪,这么一看,都过去了十几年了,意味着他们纠缠了十几年。
穆久做了一个梦,临祁很少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那时临祁和他相识,是在一场爆发了革命战乱的街道上。穆久不识路,跟家里人走丢了。人潮拥挤,摩肩接踵,他便摔倒在地,险些被路过的行人踩踏。
在他惶恐,迷乱之时,一双缠着绷带的双手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上面还带着肮脏的,发黑的血。要是放在平时,穆久肯定不会去牵,但是在那样硝烟四起,炮火连天的情景之下,他为了保命,还是牢牢的牵住了那双手。
他们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身份,在那一刻却成了彼此的生死之交,在满是尘土飞扬的街道上,疯狂的奔跑着,死里逃生,只为了活下去。
也许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就是这样的吧。
那天的颠沛流离,给他造成了一个假象,相识过于惊心动魄,以至于他无法判断,那人究竟是魔鬼还是天使。
临祁啊,那时候或许还是好的吧。
当时不好的是他罢了,一个嚣张的,不知天高地厚,趾高气昂的金贵小少爷。
穆久忽的从梦中惊醒,他有种错觉,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几年前。
全身是汗,浸湿了他的薄衫。
他没想到,临祁竟就这么贯穿了自己往后十几年的生活。
也许,他们一开始的关系也不算闹得太僵。
后面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是曾经有过君子之交的难兄难弟,也可以是如胶似漆,承欢膝下的眷侣恋人,也是如今老死不相往来,仇深似海的仇人。
反方向的刀
小七生病了,原本就不胖乎的身躯又瘦了一圈,自从穆久不愿意再看到它的那段时间,小狗变得跟主人一样,郁郁寡欢,整日食不下咽。
管家忙里忙外的,如今连条小狗,也够他操心的了,带它去看了好几次兽医。
后面管家想着给小狗再找个伴,或许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于是今天他在给穆久讲故事的时候,提了一嘴,“小七生病了,我想它需要个伴,你看改天你有没有空,我们再去集市买一只回来。”
一听到这个名字,穆久就发怵。但是他转念一想,如果非要把罪责揽到谁那里,也怪不到这条狗身上,毕竟是自己当初非要留下来的。
既然给了一个生命,如今又不管不顾,未免对它也太不公平。
“好吧。”穆久低头,不知道看哪里比较好。
他双目空洞无神,那双眸子,经过这么多年的打磨,终究是变得不再清澈纯粹了。
他用手抚摸上自己的肚子,一股异样,神奇的感觉涌上身体的每一寸。本质上来讲,他是一点也不想留下这个孩子的。
相比三年前,以他冲动蛮横的性子,会宁愿以死相逼杀了它。但是三年后,如今他又要把它当成利益交换,苟求赌把自己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