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母拉着李连翘走到她跟前,往生锈的所谓铝饭盆里头把所有的钱都扔进去,一张张崭新的红钞票。
“多谢!多谢!谢谢您!我一定会给您祈福!您一定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接着,女人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我们家啊,原本就是个普通务农的,孩子要上学,就咬咬牙就来了,白天呢扫厕所,晚上就找来穿纸袋子的零工,一个纸袋子几分钱,每天晚上带着我的孩子穿纸袋子。夫人,没准你的纸袋子都是我们穿的呢!
我的丈夫啊,去挖煤。窑洞塌了,白色的担架扛着一个又一个人出来,我盼啊,盼啊,在人群里头垫着脚,就想看,我好恨,恨自己不够高,恨自己看的不够远,只能够看着担架上铺着的大白布。就是看不见他。
有的婆娘看见别家男人从中间折成了两节,嫩粉色的肠子哗啦啦往下流,还能从兜里头掏出来瓜子嚼,那婆娘都快哭晕过去了。她依旧嚼啊,嚼啊。直到她在那头看见自己的男人,她不嚼了,那个婆娘一样哭起来。鼻涕混着眼泪,身上都是矿徒,泪水一流,就成了泥。
我既希望看见自己的男人,又不希望看见自己的男人。我就这样垫着脚尖盼啊,盼啊,终于给我盼到了。然后医生跟我说要几万块,亲娘啊!我们哪个儿来的几万块钱啊!就来这要,我没本事,也就能跪下来,能磕头要几块钱,那咱就换,能救人就救!别的有啥的呢!
后来啊,我邻居就告诉我,说,要是能报保险就好啦,要是人受伤了,我和男人都没了,我的孩子怎么办啊!我的那些亲戚照顾自己都够呛,哪里能照顾别人家的孩子呢?
夫人!您好人有好报!您一定鸿运齐天,比任何一个人都有福!”
李母急忙将女人拉起来,她掸了掸女人身上的尘土,说道:“你在这等着,我再去取点钱!你的男人会好起来的。你等着啊。”
等到她再回来的时候,女人已经没有了影子,留下一张纸条。
依旧是那些会还钱,会报答,好人有好报的话。字写的歪歪扭扭,不过都是贴着田字格的边儿写的。
好人有好报,似乎成为了生活不如意的人,用来安慰自己灵丹妙药。就算我现在过得不好,以后一定会好的。因为我是个好人。
巷子里头,女人拿着一叠整齐的钞票,这是她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而那个手上带着戒指的男人拿出来是这么的轻轻松松。
“告诉她了吗?”
“嗯嗯。你放心。告诉了。我没很刻意,都是按照你给我说的去讲的,最后提的保险,不叫她起了疑心。不过这个女人也是傻的很,我说啥就信啥。傻乎乎的给我取钱去了。”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嗯嗯,我立马消失,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们面前,躲得远远地,像我们这样的人啊,就是老实,说话算话。”
女人的后脑勺突然传来闷闷的声响,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伸着胳膊往后摸了摸,血,粘稠的血,人字拖踩在地上,如同粘鼠板般粘稠的血。
李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