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斜了斜眼,看了看&ldo;风子手&rdo;,甭管这老和尚是真懂假懂,反正这一通话让谁听了都堵心。
&ldo;风子手&rdo;抿抿嘴,说:&ldo;多谢法师指点,自从入堂口那天开始,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rdo;&ldo;风子手&rdo;所言不假,他真的不怕死,每次堂口与外人起冲突,他都第一个冲在前面。
祖爷呵呵一笑,指了指&ldo;风子手&rdo;,对清风法师说:&ldo;这是我从九爷的堂口挖来的小六子,若是从九爷和张师爷那里论,他该叫法师一声师兄。&rdo;
我和&ldo;风子手&rdo;彻底懵了,难道清风法师和王亚樵也有关系?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听祖爷提及过呢?我和&ldo;风子手&rdo;瞪着大眼,疑惑地看着祖爷。
祖爷接着说:&ldo;法师,我能否将这层关系说透?&rdo;
清风法师说:&ldo;阿弥陀佛,都是过往云烟了。出家人讲究随喜,随祖爷和二位施主之喜,不要让他们蒙在鼓里。&rdo;
我们一听法师答应了,都迫不及待地看着祖爷。
祖爷说:&ldo;你们两人都知道我的旧事,还记得我曾经给你们讲过的周老前辈吗?&rdo;
我的记性不好,大脑急速运转,周老前辈?哪个周老前辈?&ldo;风子手&rdo;很快反应过来了:&ldo;原来是当年的周震龙老前辈!失敬,失敬!请受小的一拜!&rdo;
我这才恍然大悟,祖爷当年为给弟弟妹妹报仇,不小心救了两个人,一个是张丹成,另一个是周震龙,从此卷入&ldo;江相派&rdo;的恩恩怨怨,而后张丹成欲将掌门人大位传给祖爷,周震龙和涂一鸣都是张丹成的托孤之人,张丹成要求他俩尽心辅佐祖爷。后来,张丹成死后,周震龙看破红尘,将自己的金银财宝散与穷人后,一个人离开堂口,从此杳无音信,原来在这里出家了!
三十年!风月轮回,弹指一挥间!
祖爷说:&ldo;周老前辈离开堂口后,我一直很挂念,十年后,收到一封信,才知道老前辈已许身佛门,法号清风。&rdo;
清风法师一声长叹:&ldo;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贫僧也希望各位施主早早回头。&rdo;
祖爷双手合十:&ldo;阿弥陀佛。&rdo;
我从未看到祖爷如此谦逊过,感觉他像换了一个人。
清风法师说:&ldo;施主刚才说三件事,还有一件……&rdo;
祖爷叹了口气,&ldo;法师,第三件事,我已经有答案了。&rdo;
清风法师说:&ldo;善哉,善哉。天色已晚,贫僧没有什么招待大家的,我让徒儿准备了素斋,三位施主请用膳。&rdo;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吃素斋,虽没有荤腥,但格外慡口,一连吃了五碗米饭和两大盘白菜炖粉条,吃得&ldo;风子手&rdo;一直愣愣地对我笑。
我们一共在那个庙里住了两晚,而后返回堂口。
回来的路上,我问祖爷:&ldo;周老前辈真懂《易经》?何时学的?&rdo;
祖爷说:&ldo;佛法通,万法通。他怎么懂的,我不知道,但那才是真本事。但他从不给外人看,如果不是我亲自去问,他不会看。用他的话讲,就是看不看均可,《易经》上不是有一句话吗,&lso;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rso;,你把握住了善与恶,也就把握住了命运的本质。&rdo;
那一刻,我感觉祖爷和周老前辈都好高深啊。我心里想,他们究竟见过几次面?祖爷曾经和他谈过什么?祖爷这次为什么要带我和&ldo;风子手&rdo;来?还有,祖爷要问的第三个问题是什么?这一切就像一个谜,一个解不开的谜。
&ldo;风子手&rdo;惨遭毒手
回到堂口后不久,1949年4月21日,渡江战役爆发,毛主席大手一挥:&ldo;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rdo;顿时,美苏分裂中国的阴谋一下子就破产了,蒋介石&ldo;拖延时间,重整军力&rdo;的计划也灰飞烟灭了。人民解放军百万大军挥师南下,以东、中、西三个突击集团为先锋,二野、三野、四野遥相呼应,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举歼灭了国民党十一个军、四十六个师,歼敌四十三万余人,解放了南京、上海、武汉等大城市,以及江苏、安徽两省全境和浙江省大部地区及江西、湖北、福建等省的部分地区。
情急之下,祖爷思考再三,带着堂口的众兄弟,南下广州了,与&ldo;越海棠&rdo;堂口汇合,但两个堂口是合而不混,江飞燕还是江飞燕,祖爷还是祖爷,东派还是东派,南派还是南派。
堂口迁到广州刚稳定下来不久,5月份,六爷&ldo;风子手&rdo;突然患病,早晨起来练武时,不停地咳嗽,后来开始咳血,找了几个郎中都说脉象虚弱,可能是劳累所致,开了几剂补血补气的药吃下去,病情有所转好,可没出几日又开始掉头发,最后连眉毛也开始脱落,浑身无力,脸色蜡黄,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儿。
祖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祖爷让江飞燕给他请了当地最好的医生,医生看完后说:&ldo;五脏六腑皆衰竭,原因不明。&rdo;
祖爷问:&ldo;是不是中毒?&rdo;
医生说:&ldo;体内无毒。&rdo;
祖爷问:&ldo;还有救吗?&rdo;
医生摇摇头。
祖爷一筹莫展,心疼得要命,不仅仅是祖爷,就连各个坝头也都是心急如焚。
二坝头那些日子天天喝酒,还总是拉上我,有一次喝了好多酒,迷迷糊糊地说:&ldo;老六的身子骨是最硬的,这他妈是怎么回事?&rdo;
我说:&ldo;二爷,生死由命,富贵在天。&rdo;说完,发现语失,但悔之已晚,二坝头上来就扇了我一个嘴巴子,&ldo;你他妈说什么!&rdo;
我捂着脸说:&ldo;二爷,我错了,我错了!&rdo;
二坝头说:&ldo;大头,别怪二爷打你,你知道吗?我和六爷处了十多年了,六爷来堂口那会儿,还是个小孩,我是看着他一天天长大的,他对祖爷和兄弟们绝无二心。这些年,风风雨雨,道上的事都是他去摆平,每次做局踩点,他第一个冲在前面,那年和青龙帮火并,小六子替我挨了一刀,就砍在胸口,肉往外翻着,我问他疼吗,他笑着说,二爷,不疼……&rdo;
说到这儿,二坝头哭了,那一刻,我真真切切地体味到了&ldo;兄弟&rdo;二字的含义。在我记忆中,这是二坝头第一次为兄弟之间的事打我,打完后,二坝头又喝了好多酒,喝到烂醉如泥。
一个月后,&ldo;风子手&rdo;奄奄一息,死前,祖爷在床头抱着他,他努力睁开眼睛,虚弱地说:&ldo;祖爷,小六子跟随您十四年,您待我不薄……小六子打心眼里佩服您,愿意跟着您,当初在九爷堂口您把我收下时,我那时不懂事,还顶撞您……祖爷,小六子不能陪您走下去了,您要照顾好自己,清风法师不是说过吗,说我杀心太重,我确实杀了很多人,现在我要死了,死了就不会再杀人了……祖爷,这辈子跟你,我不后悔,下辈子我还当您的小六子……祖爷,我死后,你要多替我烧点纸钱,不是我用,是给那些被我杀死的冤鬼,黄泉路上,我拿这些钱打发他们,别让他们缠着我,我好投胎,再回来服侍祖爷……&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