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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1页）

我把聋猫阿灿当人，它于是活得像人;同样地，这些年，聋猫阿灿也会把我当猫;我让一只猫长期看成是猫，会不会多少也当自己是猫，活得越来越有猫性?越来越认同猫的世界，远离人的生活?

庄生晓梦迷蝴蝶，庄生不知道自己是梦见蝴蝶的庄生，还是蝴蝶在梦里当上了庄生，梦里庄生再梦见庄生化为蝴蝶……说得玄了，远了。

&ldo;你的确越来越没有人性。&rdo;猪朋说得老实。

然而，少了人性，多了猫性，甚或佛性和神性，也不算太坏吧?物我两忘，花开的时候，我和花一起盛开;树倒下来的时候，我也成了断桩;能感悟天地与我并生，而万化与我为一，那是很高的禅境;我辈平常人，能感人所感，已经不容易，遑论感草木鸟兽之所感，跟宇宙同呼吸。

未能物我两忘，退一步，低半级，大概就是我如今能有的体会：&ldo;物我拒分，人兽懒辨。&rdo;我看猫是人，猫看人是猫;西边有一个专做坏事的好人，东边有一头专做好事的禽兽;我不觉人好，不感兽坏;活得越含糊，也就是活得越清醒。

宠辱皆惊

&ldo;我已经宠辱不惊了。&rdo;竟然有人这么说自己。听了不相信，暗想：如果我拿话噎你，用臭水泼你，唾骂你，讥谤你，把你这个自称不动如山的东西高高举起，重重掷下，你真能够不惊得喊救命?

辱不惊，难;宠而不惊，不松毛松翼，更难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鞋油和猪油一样，可以蒙心。

宠辱不惊，像一碌葛，坐看花开花落，是好高的境界;我没有这种境界，也不企望达到这样的境界。我是&ldo;宠辱皆惊&rdo;。宠来了，会问自己是不是受之无愧，来添花和贴金的人，是不是真会欣赏我的恶我的善，我的狠心和我的慈悲。

宠，从来不是天外飞来的，都有个来处，有个出处;不知道人家宠你什么，以为一朝得志，理应语无伦次，这样的&ldo;忽然之宠&rdo;，见了光，天气干燥，很快就会蒸发。

辱来了，我更惊了;惊生恨，恨生怨，怨生毒;受到惊动和唬吓，我就会放毒。我放毒，来辱我的东西，就会很难受，会吃不了兜着走;我习惯以辱还辱;辱辱相报何时了?所以我惊宠，更惊辱。

最好还是&ldo;宠辱不知&rdo;;你赞我，我错过了;你骂我，我听不见。安安静静过日子，眼前一片湖，看不见人兴波，自己也就尽可能不作浪，水光潋滟晴偏好。

&ldo;前几天，有个病态教徒作文炮轰你!&rdo;猪朋说得夸张。炮轰我?怎么我一点不痛?原来不知者不痛;我知道了，发炮的人剧痛。

&ldo;我替你找来文章。&rdo;猪朋要生事。&ldo;不必了!&rdo;我学会了懒得看，偶然逮到王八，还会放生。&ldo;从今以后，我决定&lso;以德服人&rso;!&rdo;我是认真的，但每次这么说，猪朋们都大笑。

&ldo;人家批评你，有时是好意。&rdo;&ldo;我知道，但不容易从批评里，找到这些隐藏的&lso;好意&rso;。&rdo;我比较喜欢赞美，宠辱两害，取其轻，还是在鞋油的沼泽里自沉，比较自在。

鹅脚长，鸭脚短

也是一个读来的故事：有个女人，非常非常苦恼，为什么&ldo;苦恼&rdo;?姑且不论。

总之，她苦恼得不能再苦恼了，就到千里外的日本京都香树院，找一个叫龙德的禅师。

&ldo;禅师禅师，我怎么样才可以了脱生死的牵绊?&rdo;女人哭着求教。

&ldo;鹅脚长，鸭脚短。就这个样子即可得救。&rdo;龙德说;说完，远走高飞去了。

女人不知道&ldo;就这个样子&rdo;，是禅师的口头禅;简单说，他是个&ldo;口头禅师&rdo;。她回到家里，日夜反复思量这句话的意思，久而久之，她的忧虑，她的苦恼，无形中消失了!女人顿时为大悲的光芒所照。她含泪谢苍天：&ldo;对此大恩，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rdo;

可见说话，未必都得字字珠玑，什么都得讲场合，遇上&ldo;无厘头&rdo;的场合，比方说，有人问：&ldo;蚂蚁生存的目的?&rdo;或者：&ldo;紫水晶是不是真会&lso;催旺桃花&rso;?&rdo;回一句&ldo;无厘头&rdo;的话，反而得体，反而能引人深思;或者，引人在&ldo;深思&rdo;之中，暂忘俗虑;这，大概就是&ldo;禅&rdo;的其中一个好处。

女人问你：&ldo;你爱不爱我?&rdo;她明知道你爱她，就是要问，要问出一个前无古人的答案。你答得不好，要招咎，会受责罚，倒不如稍作闪避，后发先至，回问：&ldo;你吃不吃皮蛋肉丸田鸡粥?&rdo;往后，她同样问，你同样迎头截击。

她问：&ldo;你要不要见我的爸爸和我的妈妈?&rdo;你仍旧用一碗&ldo;皮蛋肉丸田鸡粥&rdo;挡一挡，格一格，事情，就有转圜余地。为什么要这样说话?让女人想一想，最终，能够&ldo;了脱生死的牵绊&rdo;;或者，最起码，了脱你自己生死的牵绊，不好么?

还是再守孝三年

三兄弟一起云游，某天，在一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家借宿。

寡妇要照顾七个子女，日子十分难过，老三就自愿留下来帮助她。妇人遇上好汉，打算以身相许，老三说：&ldo;你应该为丈夫守孝三年。&rdo;

三年过去，妇人提议：&ldo;我们还是结婚吧。&rdo;老三说：&ldo;让我也为你丈夫守孝三年。&rdo;三年后，老三还是找理由拖延结婚和洞房的日子。

这样过了九年，这户人家的小儿女都长大了，老三助人的心愿，已经完成，就独自走上求道的路。三兄弟都喜欢参禅，都希望悟道，但只有老三不入山打坐，反而为孤儿寡妇奉献;他这样奉献时间心力，有人说：才算真正懂得禅机。

故事教训我们：

第一：便宜莫贪，有七个儿女的寡妇不能娶。

第二：实实在在去助人，不要像今天的病态教徒那样，要政府按照他们的&ldo;信念&rdo;办事。

很多人都有自己的信念，比方说，我的信念就是生葬那些信了&ldo;上帝&rdo;，就自觉高人一等的&ldo;教徒&rdo;;这些人，既然要在人间建立心目中的天堂，正常人，都有责任先送他们到真正的天堂取经。

我有这样的&ldo;信念&rdo;，到底没上街要求政府立法取缔病态教徒，或者像神经病患者一样，四出问人：&ldo;病态教徒横行，病态行为规范化，我们怎么可以教育下一代?&rdo;教育下一代，是以身作则，身体力行;做好事，不做坏事;不是嚣叫，不是禁绝，不是取缔，不是埋堆借势，为求达到可笑的&ldo;信念&rdo;，不择手段。

香港有很多奉上帝之名吃饭饮茶的人，如果他们少集结作孽，分头行善，四出帮助有需要的人，为有需要的人&ldo;守孝&rdo;，香港就算妖邪当道，大概也不会像今天那样一塌糊涂。

讲道

&ldo;怎么你天天讲道，也变道学家了?&rdo;读友诧问。山羊座，又叫魔羯座，据说，山羊人善起来很善，恶起来很恶，集神魔于一身，于是能广结善心人，滥交黑心鬼。我有不少善朋友，也的确有不少恶朋友;有恶朋友在大陆某卡拉ok遇小事，一个电话，召来五百恶煞来个大包围，来人个个杀气冲天，教随行善朋友瞠目。&ldo;真是吓死人，没见过这么恐怖的!&rdo;善朋友心有余悸。我不在场，听了只是笑。住房子，讲&ldo;阴阳适中，明暗各半&rdo;，何况做人和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