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的教养都不错,但不一定能与你志同道合。而你真心所爱的,也不一定能将爱意维持到最后。”
陆清浅一点儿不避讳的将先太后和先帝朝的妃嫔们拿来说话:“先太后你祖母,你应该还记得吧?她是个聪明人,可惜家族蠢笨了些,最后生生拖累了她。”
綦堃砚对先穆太后确实有些模糊的印象——他记忆力向来比人好,两三岁的事儿虽然记的并不连贯,偶尔几个画面却是存在脑海中。再有先帝教他如何处置外戚时也用穆家与陆家做过比较,是以他并不难理解陆清浅的意思。
“后来你父皇的弃妃韩氏和舒氏其实也是个很不错的世家女,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世家女中的典范。”陆清浅忽而笑了:“她们虽然不用被家族和感情夹在中间无所适从,却因你父亲的无情和提防,反而走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弃妃谋反案在先帝朝讳莫如深,陆清浅却毫不犹豫的将莲兰香与落嫣花的算计将给他听,末了警告道:“女人并不都是温顺的,有时候她们疯起来,连她们自己都要害怕。”
綦堃砚只觉得愤怒:“父皇给她们高位,她们竟敢算计父皇,简直是罪不可赦!”
“杀人者人恒杀之,但是你父皇算计她们在先,她们算计回来不也是因果报应?”陆清浅冷漠道:“我将这些告诉你,就是为了你别重蹈覆辙。哪怕你不能理解她们的想法,至少你自己要记住,别随意将人践踏在脚下,哪怕你是皇帝。”
她索性连陈笑雪如何算计太后到死的事儿一并说了,看綦堃砚一脸懵逼,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人心叵测,哪怕是你心里觉得一无是处的女人,也永远不要轻易践踏了她。”
綦堃砚愤愤不平:“总不会所有女人都这样啊,母后你就很爱父皇。”
这回换成陆清浅愣住。她笑着摇摇头:“真正一颗真心爱你父皇的人其实不是我,而是被你父皇以婕妤之位下葬的先皇后。”
綦堃砚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答案,在他遥远的记忆中翻了翻,始终没有任何关于先皇后的画面。
陆清浅点点他的脑门:“官场如战场,后宅亦如战场,你父皇以为的岁月静好,不过是我与苏月婉争锋之下的结局罢了。”
她定定的看綦堃砚:“你知道我是你父皇的侧妃,那你可知道我在入你父皇潜邸时,曾经做过一个什么样的梦么?”
“梦?”
“是啊,梦。”时时隔多年,陆清浅再一次翻开那本书的原本,将故事走向讲给儿子听:“你父皇那时不过是个普通皇子,而陆家才是你皇祖父的心腹重臣,手握京畿八成以上兵力,在西垂边关更是声名显赫。说句实话,那时候陆家的地位甚至比你父皇更显赫,而我是陆家唯一的女儿。以我的身份怎么都不应该做个侧妃,可你皇祖父偏要将我赐给你父皇,你觉得朝臣和皇子们会作何感想?”
綦堃砚想了想:“皇子侧妃与你身份不符,可未来的贵妃甚至皇贵妃却没什么不行的。而原配王妃无子的话,只怕太后之位都是您的,陆家那就是真正的外戚,端的是皇祖父的恩典与爱重。”
“对啊,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你皇祖父意属你父皇,在为他铺路,连陆家也是这么认为。可事实上,不过是你皇祖父抛出的诱饵罢了。”
她简单将故事讲给綦堃砚听完,苦笑道:“我只看到我被吊死在冷宫横梁,连个收尸之人都没有,再醒过来时已是嫁进睿王府的前一日,根本找不到机会离开这个旋涡独善其身。”
綦堃砚已经听的彻底呆了。
“彼时你父皇是爱着先皇后的,可我要是得不到他真心宠爱,就算低调安分,也不过是后来弃妃韩氏一样的结局吧。”陆清浅认真看他:“所以我想尽办法让你父皇心悦我,甚至将先皇后彻底踩在脚下,又想方设法让你成为嫡长子,成为皇位的不二人选。”
她轻笑:“苏月婉对你父亲是真爱,只这种爱是不平等的。你父皇的给与随时能够收回,而苏月婉除了一颗真心,却一无是处。”
“所以当你父皇发现有人同样爱他,还能给他带来更多利益的时候,他果断选择了放弃苏月婉。先皇后哪里是我的对手?因爱而生惧,因爱而生怖,我只需静静看着,就能让她自乱阵脚态度狰狞,被你父亲厌弃。”
皇帝陛下低下头,他是在先帝怀里长大的,看过太多父母恩爱亲近的温馨场面。哪怕在父皇死前一两年里,母后和父皇之间似乎生出了些许隔阂,可这也从未妨碍父母对他的拳拳爱意,甚至在所有人看来,母后一直是父皇最亲近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