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喜朝比以前更用功了。下一场考试很快来临,为了维持住现在的成绩,也为了表明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懈怠,她把时间完全投入到课业当中。每天低头抬头,目之所及,要么是沾满白灰的黑板、字符挤压的书本,要么就是密密麻麻、逐层堆迭的笔记注脚。毫不松范。柯煜也是如此。等到了寒假,他又要去参加下一轮的数学冬令营,在集训队的选拔测试中,争取进入15人的国家侯选队。竞赛路越往后走,就越是天才者的对局,突出重围者凤毛鳞角,哪怕是柯煜,也要投入百倍专注力。她和柯煜每天的交汇,基本上就是上学放学,他们同乘一辆车,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然后在座椅后背,在前人看不见的地方,十指悄然相扣。她在懵懂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之后,开始在更多的细节里,审视和确立自己的态度。比如柯煜在牵她手的时候,温暖濡湿的指腹相贴,就像噼里啪啦点燃一根引线,炸起一些细碎又烂漫的花火。在接吻的时候,他的呼吸声是迟缓的,抚在她颈侧的掌心是宽厚的,他触摸着她的脉搏,跳动,跳动,每一记震颤,都会让他吮吻的更深。这些放在平时她会忽略的细节,等到缓慢咀嚼的时候,都如此轻盈又鲜活。她好像,还挺喜欢柯煜的。……期中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林喜朝在上次的蓄力猛冲之后,正常退位到第3。柯煜依然是第一,但这次的级2名和他分豪之差,咬得很紧——许、矜、宵。林喜朝向来喜欢旁观这些优秀的佼佼者,但对于许矜宵,她真的观感复杂。他作为一个摸不清底细的转学生,像空降兵一样,被学校以前所未有的态度寄以厚望。一中给了他很多校园活动的发言资格,不管是校纪录片拍摄,电视台采访,优秀学生代表等等,有柯煜就有他。就好像是一个急于推到台前的展示品,从上到下都贴着金光闪闪的标签,也永远笑脸纯善,但就是,不够真实。出乎意料的是,许矜宵和张齐硕的关系好了起来,两个明明是不同班不同科的人,倒老是走在一起,关系紧密得像认识很久的铁哥们。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班级活动的时候,她和许矜宵老是能够遇到。许矜宵像朋友一样地过来跟她打招呼,像朋友一样地来聊天,但林喜朝却越来越困惑,真正的朋友是撕开内心去交流,她接触他越多,却越觉得看不到他的本我。……周末。柯煜照常被老师叫去学校拉题,林喜朝被徐媛媛生拉硬拽call去活动,因为这次是岑舒然主动约的。等她到了目的地才发现,岑舒然还叫了许矜宵,许矜宵又叫了张齐硕,5个人一碰上头,就去了剧本杀馆打本。她出门手机没怎么充电,于是干脆就放在了吧台续充。转过身,看到岑舒然挑了一个情感本。简介上写着:高考前夜,某单元楼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死者儿子在第二日早起考试的时候,发现他的母亲死在了床榻上。嫌疑人确定有5个。林喜朝算是第一次玩剧本杀,很怕自己会抽到凶手,于是在d分角色的时候,她选了那个听起来最正常的死者儿子。众人依次挑选自己的角色卡。许矜宵是死者的二婚丈夫,岑舒然是死者前夫,徐媛媛是隔壁家的邻居,张齐硕则是在当晚曾入室盗窃的小偷。在阅读剧本的阶段,林喜朝放松心态读着,她快速扫完情节,目光落至最后一列,停顿。四个大字赫然印入眼帘。你、是、凶、手。!!她深吸一口气。绝了。这不妥妥完蛋。她抚额,整个人相当懵逼。幸亏场馆里为了营造气氛,灯光拉得极暗,她赶紧调整自己的神情状态,故作淡定地喝了一口奶茶。手放下奶茶杯,她一落眼,却正正对上许矜宵的视线。光影昏杂,许矜宵镜片后的眸光微闪,然后冲她温和一笑。林喜朝心里有些发毛,也对他笑笑。时间信息及搜证环节逐一推进,最后的突破点,落在了死者的真正死因上面。死者曾被人用枕头捂鼻窒息,在此之前,她已经服下毒药毙命。她日常服用的安眠药罐里,被人有意替换成了毒药。知道她有服药习惯,也知道她药品摆放位置,并还拥有充分作案时间的,层层排除到最后,就只剩现任丈夫许矜宵,及,儿子林喜朝。“那就是许矜宵了。”岑舒然抱臂讲,“毕竟你的浏览器里有杀人手法的搜索记录,一模一样啊天!”“对!”徐媛媛附和,“用枕头把人闷死的那个力度,肯定得成年男人能做到啊,喜朝那角色就一青春期瘦弱小孩,做不到的!”“我说拜托二位姐,人都说毒药致死了,你们怎么还在纠结那枕头啊。”张齐硕瞥看向林喜朝和许矜宵,“你俩说说呗,我入室盗窃的时候都看见过你俩。”这其中,许矜宵的作案动机明显太多。现任丈夫虽然为人忠厚,但婚后却一直被压榨,二婚时付高额彩礼,婚房贷款每月他还,还要承担日常支出,帮忙养儿子。甚至在他提出和死者再生一个时,还曾遭到言辞激烈的拒绝。而林喜朝扮演的儿子,好像只是一个被溺爱太过管控太多的孩子,动机不明。林喜朝还在组织语言,她瞅了一眼许矜宵,示意:“你先?”许矜宵点头,徐徐解释:“我确实想杀她,闷枕头也确实是我做的,但我不是凶手,在我动手之前,她就已经死亡了。”
“药效发作的时间点,和我到家的时间根本对不上。”他看向林喜朝,笑着轻扶眼镜,“喜朝才是那个全程在家,有时间投毒药的凶手。”“喜朝?!”旁观的两女生齐齐叫出声。张齐硕捂耳:“不是,你俩叫这么大声干嘛?”徐媛媛和岑舒然对视一眼,岑舒然犹豫开口,“主要是这个称呼有把我惊讶到,你俩已经这么熟了吗?”林喜朝没接话,她全身心投入到摆脱嫌疑里。她咽了咽唾沫,再挠挠头发,解释着:“我根本没有作案动机啊,我明天就要高考了,我在这个时间点弑母我图什么呀?”“虽然死者对我的控制欲是强了一点,但我也犯不着杀她吧,天底下有这么多管束严格的父母,难道每一个被管的孩子都想杀人吗?”许矜宵摇头,立马反驳,“你的信息里写了,你全校前几的成绩一直是作弊得来的,案发前的当晚你才和死者吵过架,你担心高考严格会暴露自己的底细,但死者却执拗地认为你是在耍小孩子脾气。”林喜朝怔忡道:“可这一点并不能促使我杀人呀,我受到的这些压力,比起你所遭受的,那也小太多了。”许矜宵回话,“我遭受的一切,也会成倍地附加在你身上,因为我很嫌弃你,你母亲怎么对我,我就会加倍地向你讨回来。”“你在我家是寄人篱下,不光成绩、母亲会让你窒息,这个重组家庭也让你窒息。”“我即使窒息,但也不会……”许矜宵咄咄逼人:“你为什么会选择在高考前夜弑母,因为这就是属于你的仪式犯罪。等天亮了,高考一过,你所有的假面都会被撕开,那些你窃取的成绩全部作废,你会像阴沟里的老鼠。”“可是……”“没有可是。你为人压抑伪善,心里扭曲。你怨天尤人,不反思自己,你把所有的罪证都推到你母亲身上,杀戮就是你无能的发泄——”许矜宵蹙眉,沉声质问:“你母亲明明没有错,你为什么要全部怪到她身上?!”馆中一静,鸦雀无声。林喜朝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众人久久沉默,都怔愣地看向许矜宵。许矜宵目光逡巡一圈,瞬间切换表情,笑了,“怎么了?我演太过了吗?”张齐硕挑眉,拍拍他的肩,“我擦,你俩能不能用证据说话啊,怎么感觉在人身攻击。”“对,我也觉得,有点激动了哥。”徐媛媛插话,“就一剧本而已,倒也不用这么真情实感。”d让大家进入凶手投票环节。林喜朝却再也没有心思去关注游戏,她隔着并不明亮的灯光去看许矜宵,却只看清他削瘦靡唐的侧影。……从房间出来以后,天已经黑了。林喜朝去吧台取手机,才发现充电插头被人拔掉,她手机已经自动关机。叹气,她重新连接充电头,等待开机。许矜宵走过来,温声道歉,“对不起,我刚刚说的太激烈了。”林喜朝的目光一直落在显示屏上,看开机画面徐徐拉出,轻轻摇头。“没关系,玩这种就是要投入一点,你也挺厉害的,分析的和我剧本上一摸一样。”“可能是,找到了共同点吧。”许矜宵笑。林喜朝眼睫一动,侧头,“那你,也会有和那个儿子一样的想法吗?”“怎么可能,不是你说的?世界上有这么多管束严格的父母,倒不必每一个都去杀人。”林喜朝摇头,“我不是指这个,而是,你也会窒息吗?”许矜宵静静地看着她,隔了很久,才反问,“你会吗?”“我?”“嗯,我觉得我俩很像。”林喜朝瞬间就皱起眉,“我觉得不像。”她很直白地接着说,“你比我复杂多了。”说完又继续问,“……你最近怎么了,好像整个人有点不太对劲。”吧台的手机突然震动,界面显示柯煜,她皱着的眉一松,探手接起来。“喂?”听筒那端的嗓音低沉,柯煜默了几秒才问,“你在哪?”林喜朝正要回答,旁边的许矜宵突然插话,“怎么不对劲?”她又看过去,手指轻点电话,给人示意现在不太方便,然后和他拉开距离,转过身回,“我和媛媛还有舒然在外面。”柯煜:“哪个位置?”许矜宵却在这时候提声喊她,“林喜朝。”她下意识回头,听筒那边随之一静。“为什么你会觉得不对劲呢?”她疑惑地看他,听他继续讲——“为什么就不能觉得,是我喜欢你呢?”磕嚓一声。耳旁的电话被挂断。嘟—嘟—嘟—嘟——林喜朝缓缓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柯的乖狗当够了吧,速速给姐姐们表演一个仰卧起坐。那个剧本杀,如有bug,纯属我瞎编,如有雷同,纯属我巧合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