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听到姜德的话,脸上毫无反应,但这样的反应却已经是最大的反应了。
姜德看着蔡京,心想果然如此。
江南的暗流,蔡京心知肚明。
“怎么?江南出什么事情了吗?是朱勔又惹什么祸了吗?”蔡京笑着问道。
朱勔,这也是被后来称为六贼之一的人,他和他的父亲朱冲都得益于赵佶对奇花异草的喜爱,在江南借着皇命大肆强取豪夺,并从中贪污取利。
可以说,从江南收刮了一万两,朱勔自己就要先吞掉三四千两,然后蔡京等人再瓜分一些,到了赵佶手上,一万两的东西也就变成了一两千两。
凭借着这些利益,此时的朱勔光在江南的良田就有超过三十万亩,三十万亩是什么概念?宋神宗时期,全国垦田四百四十五万余顷,三十万亩就是两万顷,也就是说朱勔一个人占据的田地高达全国的两百分之一,而且还都是上好的水田。
也因此,不断有人以杀朱勔的名义起事,这样的小起义每年都有一些,但大都范围很小,一些衙役就镇压了。
姜德摇摇头道“太师在江南耳目众多,一个大户人家藏在家里的一朵奇花异草都会被太师知晓,太师又何故欺小子呢。”
“呵呵。”蔡京摇摇头道“老夫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姜德点点头,拜道“小子明白了,不知太师是准备归去还是?”
蔡京听到这话,有些伤感,叹了口气说道“老夫到了今天,心中只有后人的安危,如何能回去啊。”
姜德明白了,蔡京在开封,有赵佶的旧情在,没人会动他和他的家人,但如果蔡京回乡,恐怕无数仇人就会找上门来了。
历史上也的确如此,蔡京最后是在回乡的路上被活活的饿死的。
“那太师保重!小子告辞了!”姜德对蔡京拱拱手说道。
蔡京嗯了一声,等姜德退回几步,又说道“姜小郎,如有一天老夫不在了,老夫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小郎君是否可以答应?”
姜德回头看向蔡京,发现蔡京的身形都矮小了很多,心中感叹世事变化无常,昔日的太师,再也回不来了,既然赵佶和历史中一样,再次启用蔡京,也不过是希望借蔡京经营之力挽回局势罢了,再也不会和昔日一样,把蔡京当做知己好友了。
政见上有了不一,即使是亲兄弟也会形同陌路。
“太师请明言。”姜德对蔡京说道。
蔡京弯了一下腰说道“老夫有九子,其中六子早丧,其余八子中,长子虽不孝,却得了官家青眼,其余孩儿也大都能自立,唯有二子我放心不下。
一是我五子蔡鞗,此乃痴儿,只知道读书,不知道世事艰辛,恐怕日后会吃苦头。
一是我八子蔡鋆,此乃顽儿,不爱读书,却爱斗鸡遛狗,恐怕日后会死于小人之手。
老夫知道小郎身不在朝堂,却胜在朝堂,琼楼开遍全国州府,各种店铺不下千家,尤其是在小郎去了梁山之后的数年,西北棉花遍地,海船如过江之鲫,山东乡村结寨自保,倭国高丽相继国灭,当真是大棋局,大手笔啊!
老夫不知道小郎君和平阴侯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想知道你们最终目的什么,只是希望小郎君能看在老夫这些年一直在为你遮挡的份上,日后事败,莫要牵扯我蔡家,日后事成,救我家子孙!”
说着,蔡京再拜道“老夫在这里求求小郎君了!”
姜德冷冷的看着拜倒在地的蔡京,他的手此时不断的摩擦,心中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梁骨冒到了后脑勺。
这么多年来,姜德的势力网慢慢成型,不说其他,光山东的情况,恐怕朝堂上十个人就有八个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只不过你不说,我不说,大家装聋作哑罢了。
“太师。。。你说的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姜德冷冰冰的说道,手慢慢的放在背后,手一搓,一把小匕首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听得懂也好,听得懂也罢,小郎和老夫心中都明白。”
姜德突然感觉自己小看了面前的这个老人,蔡京能数次起复,成为徽宗一朝中最有权势的大臣,不是没有原因的。
姜德收起了匕首,笑道“太师看来是真的老了,都说胡话了,小子告退!”
蔡京看着姜德的背影,浑浊的眼睛中闪过一道光芒。
要说之前蔡京还不太确认姜德和平阴侯的关系,现在却可以确认了。
蔡京的话,有一半是真的,也有一半是假的。
蔡京的确放心不下自己的子孙,但并没有把希望放在姜德的身上,他和姜德之间,更多的是一种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