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肩膀上的桎梏被放开,“你愿意念书,就继续念,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念书了。
这事不急,你先找个地方让我洗澡,下碗面条给我吃。我从看守所出来就去你家,没见着人才往这边来的,都快饿死了。”
说着去拉藜麦的手,被藜麦避开去,垂着头,“你自己回家吃吧。我家晚上不开火了。”
秦封也不恼,拎着他买的衣服鞋子就跟在他后面,“大姐还不知道我今天出来,家里肯定没给我留吃的。”
藜麦想着就算她知道你今天出来,也肯定不会给你留饭,别自作多情了,不过他懒得跟人分辨,论吵架他是怎么也吵不过秦封的。
也不多说话,自顾自的埋头往前走。
等到家里,开门进屋就要关门落锁,秦封眼疾手快的撑住门扉,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看,“麦子,我是真饿了。又饿又冷。”
藜麦瞧见他胳膊上掉落出来的棉花,顺着就看到他骨节分明被冻得通红的手指,胡子拉碴的脸上蒙着层黑灰,眼窝深陷。
他本身五官深刻,一瘦就看得格外明显,就跟受尽苦难折磨一般,藜麦心里无端有些难受的厉害,但他随即把这种悸动全压下去,沉默许久,“衣服你拿着吧,我不要了,我家也没备吃的,你走吧。”
说着就要关门,秦封深深的盯了他一眼,放开撑着门框的手,看着他关了门,开了屋里的灯,影子被拉长映在老旧的窗户上。
吹着冷风在院子里面站了十分钟,才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转身走了。
藜麦在屋里翻出来罐红花油,用力揉捏身上青紫的地方,揉着揉着,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也不知道是药油太呛人,还是伤处实在太疼。
路蕴第二天过来找他做作业,乍一见他眼睛肿成两馒头,眯缝成两道细缝儿,睁都睁不开,吓了一跳,“你这是咋的了,撞哪儿了这是?”
藜麦叠着块冷帕子在那敷眼睛,挥挥手让他自己坐,“昨晚回来,估计是吹进去脏东西了,你吃早饭了吗?”
路蕴想着他的手艺,就没在家里吃饭过来的,见他这样,也不好意思让人给做饭了,“没吃,看你这样子也没吃吧,我给你熬锅稀饭出去买两屉包子吧。”
说着就要挽袖子去熬粥,藜麦拦了,“别折腾了,出去吃吧。”
敷着眼睛去换了衣服,拿了几块钱就出门,路蕴跟在他后面,见他穿件黑色修身版羽绒服,往那一杵,就跟课文里写的那小白杨一样,又高又瘦的,挺拔清俊,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麦子,你这穿出去要迷死多少小姑娘啊。”
藜麦没理,领着人出门吃早餐,他家右手边走个三十米就有家早餐店,一对夫妻蒸包子卖,顺手捎带些米粉面条,平日人还挺多,今天倒冷冷清清的,有吃早餐的也匆匆买了包子就走,路蕴搁这边长大的,跟店主也熟,“老板,你这店里养狗了啊,看把人给吓的。”
老板讪讪的笑着,“没呢。吃点啥。”
说着往旁边看了一眼,路蕴顺着瞅过去,只见他们摆了几张小桌子的店里坐了个人,体格健壮,面相凶恶,一看就很不好惹,最主要身上破旧的棉衣散发着浓厚的味道。
闻着就有些难受,难怪店里没人愿意坐着吃饭呢。
恰好路蕴还认识,笑着往跟前去,“哎,封哥你来找麦子啊,咋不直接去家里呢。”
藜麦拉都没拉住,只能在后面睁着红肿的眼睛看智障一样看着他,掏钱在老板跟前买了屉包子转身就走,路蕴转头没找到人,还在后面跟着大声嚷嚷着,“哎,麦子你跑什么?”
又跟秦封笑着解释,“麦子昨天眼睛伤着了,肿的跟馒头似得,估计是没看见你。”
秦封沉着脸看着他的背影,把手里饭碗一放站起来跟着往前走,“看见我才走的。他生我气了。”
他这一说路蕴也记起来之前藜麦说不想管秦封的事儿来,笑容僵在脸上,格外尴尬,赶紧让老板给装了笼包子。拎着就跟在秦封后面往回走,边走边问,“你跟麦子是闹什么别扭呢?”
秦封摇头,“我不知道,我昨天刚出来。”
他沉着脸气势还挺吓人的,路蕴没敢靠太近,追在后面歪着头想了想,“那天麦子往看守所去了,后面打电话让我去接他回来,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他打小儿聪明的很,脑子里事儿也多,不过待人是真心好,你打架进去那会儿,他就没去上课。
在工地上扛了两个月水泥筹钱要去保你呢,若是他生气使性子,你多哄哄他便好了。封哥,咱们说话归说,可不兴动手的啊。”
秦封猛地停住脚步,拧紧两道浓眉,“你说他去工地了。他不好好念书,去那里干什么?那地方又脏又乱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那是他能去的地方吗!”
路蕴被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这他性子倔起来,我也劝不动啊。”
秦封在原地转着圈,烦躁不安的薅了把自己杂乱的头发,“还有你说动什么手,我什么时候动过他?”
若是藜麦愿意让他哄,便好了。
可藜麦现在这状态,分明是铁了心不愿意再跟他打交道的意思,避他跟避蛇蝎一样,而且事前一点征兆也无,让他措手不及。两人琢磨不出来缘由,只能沉默着往前走。
秦封蹭着路蕴的光,跟着路蕴进了门,藜麦在里面倒腾炉子升火烧水熬粥,也就没拦,见两人进来头也没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