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朱哥的背一直对傻帽儿有挺重要的意义的,比如美学启蒙,比如睡眠依赖,比如他最喜欢对他哥用后背位……(被捂嘴拖走)……吻小摇篮的鼓舞让我每天跟打了鸡血一样,从凤凰尾巴尖变成了凤凰胸肌肉,后来成了凤凰锁骨,老班也说我稳得不得了。临近高考,同学们的小病小灾又多了,我却意外地皮糙肉厚,每天在病号博览园里生龙活虎。高考前一天,我们放假回家休整,朱丘生问我要不要去拜拜菩萨。我摆摆手,迷信,不去。村里人说还挺灵验的,朱丘生嘀咕,菩萨保佑嘛。我还是坚持说不用。他顾忌着我的肠胃,做了营养清淡好消化的东西。又像个要送子远行的老母亲一样一遍遍检查着我的东西,他把准考证放在我笔袋里层,出门前提醒了我三次,我笑话他越来越婆妈了,是我考试还是你考试啊。朱丘生出乎我意料地笑了笑,笑得很腼腆。他骑车带我回学校,骑得很平稳,很小心,像他驼的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古董。我在他后座眯起了眼睛,想多明亮的太阳,多暖的风。他载着我,这一路是寂静而漫长的,我的心里有种特别的安宁。都说构筑心态最好的方法是想明白最坏的结果,因为知道最差的结局是什么,人就会觉得不过如此。我看着他逆光的背影,明白他就是我的退路。朱丘生就是我的退路。六月的艳阳天里,他的单车停靠在校门口笔直的白杨树下。我下车混入人群,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回头向他张开手。我被迎进一个温暖紧实的怀抱,口鼻处都是皂角香,他身上的烟草味很温存,并不辛辣。我往前走是独木桥,我背后是朱丘生,他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所以别的不可知,都没有什么好恐惧的。我离开他的手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朱丘生站在斑驳树影里,我大概一生都无法忘记他的样子。我把他收进视网膜底,告诉他,你保佑我。菩萨佛祖耶稣真主无心理会我,但我有朱丘生,他保佑我。我转过身,朱丘生目送我,我感觉到他看进了我的骨头。后来朱丘生说,就是我在陆离光影里的那一眼,让他对我情根深种。说来奇妙,我对怎么进的考场印象深刻,但对于高考这件事本身是没什么印象的,我只是做了四套卷子,感觉不出好坏,反正都答完了。出了教室门正好遇见罗明,罗明问我考的怎么样,我说就那样吧。罗明说,你咋这么冷漠,咱解放了!解放了?我被他说得一愣,整个人像充了气,变得轻飘飘的,有人在撕书撕试卷发疯,有人在商量去哪玩。我一眼瞄准了目标,百米冲刺突进他怀里,挂在他脖子上,叫唤,我说哥,我考完啦!朱丘生被我扑得差点儿立不住,嘴角扯了起来,拍我的背想让我下来,他说,好,考完啦。我像狗屁膏药粘着他,就差往他身上蹦了,过了一会儿,又嚷嚷,哥!我考完啦!朱丘生的眼角弯着,没挣开我。他好像看到了罗明他们,问我,不和你同学去玩?下次吧,我说,今天我想跟你回家。“回家”一出来,我整颗心都热了,这两个字着实取悦了我。朱丘生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睛变得波光粼粼,随后我的手腕一热,朱丘生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过来,在我腕子上蹭了一下。转瞬即逝,下一秒他就转身去赶车了,留下我迷迷糊糊地盯着他碰过的地方,心里的念头突然浮了出来。我很有点赌徒思想,从来不需要什么把握,一线生机就够。然后我跳在朱丘生后座,和他说我想吃烤串,最后烤串儿没吃上,因为小叔和草生已经在家里捏饺子了,捏了两种,一种老少咸宜的猪肉白菜,一种爱的人特爱恨的人特恨的茴香馅儿的。对茴香饺子,我属于特爱,朱草生和小叔属于特恨。看着一个个胖嘟嘟圆滚滚的饺子,我说你都准备好饭了,还问我和不和同学去玩?朱丘生笑了下,没说话,好像笃定我会和他回来。之后的日子陷入每天瘫着看电视的百无聊赖,朱丘生和朱草生一个上班,一个上学,我闲到每天对着老黄狗说嗨。出分那天我和朱丘生去了隔壁村的网吧,输了查询信息,我深吸了口气,我说,朱丘生,我可点了啊。点吧点吧,他回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屏幕。鼠标往下移,他瞳孔收缩了一下。我又停了,我说,朱丘生我可真点了啊。他差点一口气梗死,说快点快点。我深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