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人冬后的一天,我还看见她在大街上走,后面跟着两个学生。&rdo;
&ldo;真的?&rdo;白慧的眼睫毛象扇子一样张开,喜悦地震颤着。
&ldo;我亲眼看见的嘛!那还有错!&rdo;
白慧的双眼顿时亮晶晶地包满了泪水。好象是她的什么亲人死而复活了似的。杜莹莹给她的好友失常的、近似于神经质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她不明白这件事怎么会如此严重,值得这样悲喜。白慧抹了一下眼,问她:
&ldo;莹莹,你知道这人是干什么的吗?你那天在会场上,会上揭发她的问题你准听到了。&rdo;
&ldo;她?&rdo;杜莹莹盯着屋顶一块地方,在记忆中寻找回答对方的内容,&ldo;她可能当过圣母军……还净讲些外国资产阶级的生活,什么牛奶面包的,毒害学生。&rdo;
&ldo;真是圣母军?&rdo;
&ldo;唉,你不知道我记性不好。这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又开了多少次批斗会。哪还都记得。反正她不是好人!说不定你打她一下,教训了她,促使她把问题交代清楚了呢!&rdo;
白慧请杜莹莹好好回忆一下,杜莹莹再说的话就不大牢靠了。显然她为了安慰白慧而东拉西扯一些靠不住的情况。于是白慧请杜莹莹帮她再去打听一下。杜莹莹微笑地看看她。答应下来。随后杜莹莹起身告辞,答应明天打听到情况就来告诉她。杜莹莹走到门口站住了,问白慧:&ldo;怎么样?你还坚持退出&lso;浴血&rso;吗?算了吧!你知道郝永革为了你这么做,急成什么样子?他昨晚到家找我。垂头丧气,眼圈还是红的呢!我还没见他红过眼圈呢!他求我来说服你,还后悔当时他太急躁了。样子也挺可怜的!都是老战友了,何苦闹翻了呢?再说你和马英也不是一个心气儿。&rdo;她完全是个和事佬。
&ldo;回头再说吧!我得和他谈谈。&rdo;白慧的话缓和了,脸上如解冻的大地那样舒朗。
杜莹莹因为完成了郝永革给她的使命,又帮助好友排难解纷,除却烦恼,心里也象扔掉小累赘那样轻松和高兴。她开着玩笑嗔怪地骂了白慧一句:&ldo;神经病!&rdo;同时拉着门把儿将自己关在门外。
自从白慧与常鸣发生了那场冲突之后,多少天来,她如同失足掉进了思想斗争的漩涡里。
几个月里深深印在她脑袋里的那些事物:激昂的、庄严的、亢奋的、奇异和怪诞的……以及各种各样的口号、观点、见解、豪言壮语、奇谈怪论,一下子都聚拥而来,锵锵锵锵碰撞一起,迸溅出光怪陆离的火花。弄得她头昏目眩。这些事物在突如其来的时候,来不及思考,全凭对它的表面印象确认它。现在不同了,事物愈来愈复杂。它分化,演变,不是清一色了。某些事物的表里也不是同一种颜色。需要认真辨一辨了。
她成了雄辩中的双方。争辩的中心就是启己。具体地说,也就是自己做的那件事情。
她设法肯定了自己,又不由自主地驳倒自己、否定自己。她是自己顽强的辩护士,又是无情的抨击者。反复地否定,否定了又否定。以致由于铁面无私地推翻了自己而陷入痛苦的漩涡之底……
漩涡是疾转的。转得透不过气来。时而她不能自己,四肢张开随着某一个想法旋转而沉浮。一股汹涌的热流把她掀上来,又一个寒冷的浪头把她压下去……在深夜,她常常由于这种思想搏斗而彻夜不眠。有时,她光着脚丫下了床,走到妈妈的遗像前站住了;忽然她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因为她受不了妈妈冷静的目光;那目光似乎含着一种深深的谴责。
&ldo;妈妈,我对不起您,不配做您的女儿……&rdo;
常鸣的话那么有力地反复在她耳边响着:
&ldo;你的思想是拿口号连缀成的,你却自信有了这些口号就足够了;而对你所信仰的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知道的并不多。……如果你不善于学习和思索,单凭热情和勇气,就会认为那些叫得愈响的口号愈革命……&rdo;
于是,她对爸爸说:
&ldo;你把书柜的钥匙给我。&rdo;
&ldo;没有什么可烧的了。都是经典著作。&rdo;爸爸说。
&ldo;我就是要看这些书!&rdo;
她把书抱到自己的房间,贪婪地读着,思考着。在大雾弥漫的海上的航船会更感到罗盘的珍贵。书上的思想如同一把梳子,梳理着她那些纷乱的、纠缠绞结的思绪。当然,她不可能象大梦初醒那样,一下子明白了整个世界。但是她碰到了一些教给她认识周围事物和自己的、令人信眼而十分明晰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