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再也不要冒险见我,也不要与我有任何联系了。放心……”斓蓝哽咽,“姐姐会照顾好自己的。”斓丹不得不把脸转向水榭外,她怕她们看见自己满脸的泪水,她生怕自己哭出声,死命忍住。斓蓝走了一小会儿,申屠锐才领着大家离开水榭。离开只有一条路,斓蓝那盏小灯飘飘忽忽,就在不远处。斓丹无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想多看看姐姐的背影,申屠锐并没阻止她,斓橙也有意甩开斓丹,故意放慢的脚步,拉着申屠锐东拉西扯,侍卫宫女自然跟着他们。斓丹离他们越来越远,孤身走在前面,眼睛只向前看,脚步都虚虚晃晃的。过了小桥,人多了起来,斓蓝混入人群,斓丹不得不走得更加近一些才不致失散。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斜刺里从小巷钻出来,目标明确地向斓蓝走去,一只手还异样地按在腰部,像随时准备拔刀。斓丹想起刚才的对话,会不会是斓凰发现斓橙私下看了二姐,狠心要下杀手了?那个男人已经走到斓蓝身后,甚至一只手都搭住斓蓝的肩膀——斓丹太紧张了,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一片,只有那个男人扣住姐姐的肩头,用蛮力把她扭转身,异常清楚。“不!”斓丹尖叫,不顾一切地大声嘶呼,疯了一样冲过去,扑向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正用力扇了斓蓝一耳光,没防备背后有人撞过来,斓丹整个人都懵的,力道奇大,竟把那个男人撞得向前冲跌了几步。等他稳住身子,回头看时发现袭击自己的不过是个纤弱的女流之辈,顿时气焰又高涨起来,噔噔两步就冲到斓丹面前,狠命推了她一把。斓丹哪经得住他这一推,重重跌在石板路上,已经熄灭的兔子灯也被甩飞出去。男人犹不解恨,抬手也想扇斓丹,被斓蓝哭喊着拦住。斓蓝的脸已经红肿起来,嘶声喊道:“邓充!她只是个过路的小姑娘,你不要打!”邓充哪听她的话,抬起一脚把她踹到一边。斓丹啊的惨叫起来,好像那一脚是踢在自己身上,原来这个打女人的畜生就是二姐的丈夫!他一直这么折磨二姐吗?踢在斓蓝身上的那个闷声,快把她的心都撕裂了。邓充狞笑,“我还没打你呢,叫什么?”一拳挥下来,却被一把刀鞘挡住,然后发出一声杀猪惨叫,整个人被踢飞出去。侍卫格开邓充后退下,申屠铖缓缓走过来,蹲在斓丹面前,看了看她因为惊恐而捂住脸颊的双手,被邓充一推,在粗糙的石地上蹭破了,伤倒不重,只是血淋淋的,沾在玉润的脸上,格外触目。“吓着了?”他看着她的眼睛,轻轻问。斓丹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看着看着,突然惊恐地大哭起来,边哭边向后退,披风脏得一塌糊涂。申屠铖皱眉,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慢慢地站起身,看着那个把他当洪水猛兽的女人。申屠锐这时才拨开看热闹的人群走过来,摇摇头,觉得斓丹很丢人似的,“这点儿小事就吓成这样,真是没出息!”他向申屠铖抱抱拳,叫了声大哥,申屠铖自然抬手阻止他继续说,带着侍卫转身离去。申屠锐无声地叹了口气,才过来拉斓丹,也被她蹭了一手的血。斓橙早就扑过去对着邓充连踢带打,咒骂不绝,邓充自然认得她,忍气挨打,心里惴惴地想着刚才皇上出手阻止,会不会因此嫌恶了他。虽然大家对邓充都极其厌恶,也不好多说,申屠锐拉着斓丹的手,冷冷看了眼被斓橙扇耳光的邓充,举步离开。“等等……”斓丹刚才又哭又喊,嗓子哑了,声音格外小,“我的兔子灯。”申屠锐神情一软,帮她四下看,终于看见在街边已经破扁的残骸,他轻捏了她的手一下,“都坏了,回头我再给你买。”萤火之光申屠锐等斓丹收拾好了,才走进寝室,她刚沐浴完,头发还湿漉漉的,看见他进来,腾地从地上蹦起来,倒是一点儿都看不出瘸了。她拉住他的胳膊,眼睛里充满惊恐,直直地仰着头看他,申屠锐以为她是被邓充的凶残吓得一直没好,没想到她突然泪如泉涌,说:“你让我做的事,我做不了!”她激动起来,重重向后退了一步,喊得太用力了,腰都弯下来。“我根本不能面对他!他看我的时候,我很讨厌!从骨子里讨厌!而且,我也害怕!他太可怕了,明明要吃人,却还能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他就好像住在一个漂亮壳子里的恶鬼,而且还是个虚情假意的恶鬼!”在今天以前,她并没这么厌恶申屠铖,他是个野心家,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他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可是,他又用那样明明是诱惑,偏又装作淡漠的眼神看她,曾经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丹阳公主,勾去了她的心,害死她。然后,他又用这样的眼神看浮朱,就好像一个套路,他并不为施用对象费一点儿心思,怎样开始,怎样发展,怎样结束,就像早起吃饭,天黑睡觉一样,只要循序渐进就可以了。她以为她是唯一一个被他欺骗,利用又杀害的女人,根本不是!她连这个殊荣都没有!他怎么对待丹阳,就怎么对待浮朱,甚至……这样对待她的三嫂和九嫂,如果不是与他有所默契,她们也不可能毫不犹豫地抛弃丈夫,甚至要求申屠铖杀死他们,她们也不可能进宫。斓凰和申屠铖或许还算平等,他们互相利用,可剩下的那些女人们呢?全是他冷眼相看,已抛弃和还未抛弃的玩物。她没办法与他周旋,更受不了与他有所苟且!甚至连句话她都没办法和他若无其事的说!申屠锐冷冷地看着她。斓丹又哭又笑,豁出去破罐破摔,头一仰,手一摔,“对!没用的人就得去死,你让我去死就好了!我又不是没死过!我宁可死,也不想再接近申屠铖!”申屠锐听了,眉头一拧,满脸的气恼和厌恨,转身就出去了,重重摔上了门。斓丹累了一天,又经历了夜晚的大起大落,冲申屠锐大喊一阵后竟然极其痛快,人都脱了力,就地瘫下去。她冷笑地闭上眼,管他能不能活到明天呢,她根本不想理会了。她就这样胡乱躺着,时睡时醒,人都迷迷糊糊起来。外面的天渐渐亮了,她睁眼看了看,又闭上,说不定一会儿就有侍卫冲进来,把她拖出去一根绳子勒死,或者一刀砍死,管他呢!门开了,脚步轻轻袅袅的,是丫鬟们。斓丹不动,她们也不叫她,只是走过来,拽起她强行洗脸漱口,两个细瘦的丫头力气还挺大,给她换衣服的时候,掐得她肩膀直疼。昨天她惹她们主子不高兴了,所以丫鬟虽然还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但下手的轻重,让斓丹明确的知道,她们也不高兴了。梳头的时候,斓丹都怀疑她们要把她的头发拽掉一绺。和平日的极端奢侈不同,今天给她穿的是普通棉袍,不至于太简薄,但确实很平常。丫鬟退出去,申屠锐就走进来了,他倒还是锦衣华服,只是比平时素淡一些。他的脸色很难看,仍旧很生气,走过来的时候斓丹坐在镜子前也不理他,他用脚尖踢了她的腿一下,“起来,跟我走。”他冷声呵斥。斓丹梗着脖子,“要杀就杀,和你,我哪儿都不去!”申屠锐估计气得一时说不出话,脚动了动,斓丹觉得他要狠狠踹她了,就像邓充踹二姐,心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到底有些胆怯。还好,他终究忍住了,像抓小鸡一样一把把她提起来,“我什么时候把你惯得这样了?”他喝问,斓丹觉得自己走路的时候脚尖都没沾地,不是走出去的,是被他揪出去的。“不去!我哪儿都不去!”昨天的痛快劲让她留恋,反正都豁出去死了,她一路尖叫。申屠锐脸都青了,把她扔上小车的时候用了八分力,斓丹觉得自己是飞进狭小的车厢的,撞到车后壁还反弹了一下,可见申屠锐的怒气之盛。他掀着帘子瞪她,阴森地恐吓道:“路上敢费半句话,我就抽你十鞭子!”说着,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拿上了个细小的马鞭,刷地一挥,抽在斓丹胳膊上,隔着棉袍都一阵辣痛,斓丹嘴一瘪,“不许哭出声!”申屠锐仍旧凶神恶煞,用鞭子点她,“想死?没那么容易!疼不疼?”他喝问,斓丹本来还想硬气一点儿,可在他凌厉的眼神和凶恶的语气催逼下,不自觉地点点头,眼泪还流出来了,最可恨的是还真没敢哭出声。申屠锐瞧着,脸色僵了僵,眼神居然还闪躲起来,重重甩下帘子,瓮声瓮气地说:“这才用了多点儿力!再敢冲我嚷嚷,一鞭子把你抽成两半!”走了不长时间,车就停了,申屠锐还负气,叫侍卫去搀斓丹下车,自己背着手站在一户人家的门边。斓丹疑惑地打量着这个寒碜的民居小院,不知道申屠锐带她来见的是什么人。侍卫敲了敲门,里面熟悉的声音应了一声。斓丹瞬间僵住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木门,直到二姐从里面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