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经腊月了,早该下了。”展鸰道,又叹了口气,蹲下来,直视着展鹤的眼睛道,“瞧,下雪了,晚上回来的时候估计冷得很,路也不好走,我还要顾着车,万一摔到你姐姐要心疼死了。你先在家同他们玩,顺便写一张大字,回头给姐姐看,好不好?”
铁柱和二狗子要留下看家,她一个人既要驾车又要照看孩子,本就费劲,如今又下了雪,越发艰难了,索性把潜在的隐患都提前掐灭了!
不过孩子再小也已经懂事了,得像对待大人那样尊重他的意见,凡事同他商议一回,也有助于培养他的责任心和安全感。
忽然被告知不能跟姐姐进城了,小孩儿难免有些失望,不过马上又乖乖点头,还十分乖巧的上前亲了亲展鸰微凉的面颊。
展鸰用力抱了抱他,“乖,姐姐很快就回来,给你带糖果点心好不好?”
小孩儿这才开心了些,退到路边跟她挥手再见。
一行三人赶车骑马的上了路。
一开始诸锦还觉得雪天骑马威风的很,同话本里描写的侠女那样潇洒,简直是多年夙愿成真,激动万分,展鸰几回叫她上车都不肯,非要在下头待着。
谁知眨眼功夫就打脸了!
她来的时候正午刚过,日头正好,骑马也不觉得冷。可这会儿太阳忽然被云彩挡的严严实实,温度骤降,又下了雪,还起了风,雪花打在脸上啪啪的疼!
别说打马跑了,诸锦只是这么坐着就冻得浑身哆嗦,两排牙齿相互磕碰咔咔作响,哪儿有一丝半点的威风?
展鸰看的好气又好笑,觉得这丫头简直傻乎乎的可爱。
她又开口催了催,这回知道厉害的诸锦也不推辞了,麻溜儿上了车,顺手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谢谢展姐姐。”
顿了顿又道:“话本上都是骗人的!”
展鸰忍俊不禁,“哪里骗人?只你到底是知州千金,哪里吃过苦?自然受不了。可对好些平头百姓而言,夏日酷暑与冬日酷寒一般,不过是最不起眼也不得不克服的困难罢了。”
诸锦若有所思,刚要开口,忽然一惊,“姐姐怎么知晓我爹爹身份?”
展鸰失笑,“猜的。”
“这个也能猜?”诸锦越发惊叹了。
外头的夏白觉得快要听不下去了,低声干咳一声提醒她注意。
自家小姐天真烂漫待人真诚,虽然比寻常官家女子多了些心眼儿,可到底涉世未深,她那点小花招在有经验的江湖人眼中,简直像是白纸黑字那样显眼。
不过,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对展鸰越发好奇:
那女子言行举止自带风范,又像是读过书的,绝非贫苦人家出身,可若是被娇养长大的,又为何会身居此处?又懂得这样多这样杂?
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诸锦果然停住不问了,只是一双大眼睛咕溜溜看着展鸰,满满的好奇。
展鸰别有深意的瞅了眼声音来源处,问道:“外头更冷了,你这护卫不要紧?我这里倒还有一条多余的羊毛毡。”
不等诸锦出声询问,外头夏白就自己回答了,“多谢姑娘美意,这点寒气在下还受得住。”
诸锦掀开帘子往外看,这才注意到他一身斗篷都是沉甸甸带毛的,且风兜下头带着一圈像是面巾围兜的东西,这会儿拉上来刚好可以遮住脸,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显然是专门在北方冬日用的。
展鸰也顺着看了眼,点头笑道:“瞧见了没?人家那才是出门的打扮,谁跟你似的,倒是俏皮!”
诸锦有些不好意思,抽手摔下帘子重新坐了回去,还不大服气的说:“我不过是缺一套那样的衣裳罢了!”
想来话本中那些行走江湖的女侠们,也都有类似的一套衣裳的吧?肯定是的!
展鸰失笑,心道这姑娘还挺执着。只是她的出身和身份注定了不可能实现梦想的!
梦想,可能一辈子都只会是梦想了。
说起行走江湖,倒是让展鸰回想起许多以前的事。她虽然不是行走江湖,可也常年在外执行任务,单纯从难易和复杂程度上来讲,没准儿比行走江湖还艰难呢。
结束回忆之后,她幽幽道:“诸姑娘,我倒是想劝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的好。”
见诸锦又要说话,展鸰抢白道:“且不说那些话本子上面究竟有几句实话,你所瞧见的,也不过是最光鲜的地方罢了。什么行走江湖,听着好听,可你也不想想他们吃什么穿什么,一旦出去方圆上百里没有人烟,住在哪儿?什么大漠孤烟怒浪狂沙的,苍茫壮美固然令人向往,可其中四伏的危机你可曾想过?”